当程明再次回到二十年前他当兵呆的北大荒那个小县城时,正是隆冬季节。一场大雪后的黑龙江,零下三十几度的气温。程明站在一堆堆积雪排成队列的街上,等待着他一直惦记的那个人出现。
不远处徐徐驶来一辆倒骑驴的三轮车,一个用头巾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人,朝着他的伫立的方向越来越近。程明老远就认出她来,虽然近二十年没有再相遇。那是刻在心里的影像,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忘记。
女人和她的车子从他身边慢慢走过,没有看他一眼。在一片破旧的平方面前停了下来,这是一片和周围高楼大厦有些格格不入的建筑。
女人弯腰把车上的煤气罐扛在肩上,瘦弱的身体,如在寒冷中凝成一座雕像般的深刻。
程明真想上前去帮她把煤气罐扛进屋去,但是他的脚却一直没有动。不知道是他的脚已被寒冷僵住,还是坠了千斤不能前行。
女人吆喝着,屋里走出一个十七八的个子高高的小子,帮她把煤气罐搬进屋里。女人站在院子里,把裹得严严实实的头露了出来。一头白发,在白雪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程明眼睛一酸,一股湿热冰冻在眼睫。
返程中的列车呼啸着离开这个有着他无限眷恋的小城,程明一边喝酒一边泪流满面。
如果当初自己勇敢一些,向她表白自己的情感,她一定不会老早就出嫁,一定会等他来娶她。如果当初自己勇敢一些,在她婚礼前也可以把她带走。正是因为自己的怯懦,他失去了自己一生的挚爱。
醉酒的程明,唱着东北小曲,在无限的悔恨中回味过往。
他这个来自北京的兵,爱上一个东北的姑娘。如果他们结婚了,他注定这一辈子也不能再返回北京了。他想,那个她深爱着的姑娘,也一定知道这一点,就很早嫁给了附近林场的一个林业工人,来斩断他们之间的不可能。
程明最终在领导的撮合下,和自己的战友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他不爱他的战友,但是夫妻一直相处和睦。妻是个性格温和的女人,不算美丽,但是贤妻。
当他们双双转业回到北京时,程明的心却还留在北大荒。
程明转业到铁路,成了一名铁路职工。这是他可以游走于祖国各地最好的通道。他的婚姻平静无波,转眼间,女儿也大学毕业,有了一个不错的工作。
两鬓花白的程明,也年近五十了。妻子更年期以后,他们就开始了分居的生活。在无数个寂寞的夜里,程明一直回想着他偷偷去看她的那一幕。
他还在心底念念不忘那个高个子大眼睛,扎着两条粗辫子的美丽女子。可是,生活的艰难,早已凋零了曾经的美丽。他经常偷偷地寄去一些补品和钱,却不敢留下地址。他想让他深爱的女人,在生活上过得好些。
五年过去了,程明每天回味自己的没有说出口的恋情,他梦里一定梦着和那美丽的东北少女在春花烂漫的山林里相互追逐的样子,他梦里也一定梦到和她举行婚礼的那个男人就是他自己。
这些无法忘记的美好,遗失了的美好,只是因为当时的不够勇敢,成了人生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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