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是一名渔夫,过着早出晚归的生活。他井而有序,每天都会早起打渔,日落时分又提着渔网去城里卖,直到半晚才会回来。几十年了,就连逢年过节,他也依旧如此。日子过的平平淡淡,倒是显得颇为孤寂。常有人询问老人儿女的事情,老人大都会摆手哀叹,含糊的应付几句就不再说话。
只有老一辈人知道,老人其实有个儿子。只不过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据说是外出发展。但这一去就是将近二十来年。村里外出打工的不在少数,可也没听过谁家的儿子几十年也不回家的。这样的人理应落下个不孝的名头,可老人从没有说过埋怨的话,至于其中的隐情,怕也只有老人自己才清楚。
这天村子里一切如故,日落时分,老人那道脆弱的身影隐隐地浮现在山的那头,老人不高,因终日在阳光下辛勤,皮肤比村里任何人都要黑,俗里俗气,就连头发都是乱糟糟的一团,村民们却不讨厌他,反倒心存怜悯,毕竟这样的日子太不好过。
老人的表情非常反常,笑得嘴不合拢。可以说打了一辈子的鱼,从未像今日这般高兴过。途中村里人见到老人这个样子,都问:“老洪头,今天大丰收哩?”
老人神秘的说道:“今天打渔的时候,我遇到一个中年人,说他小时候最喜欢吃我打得这种鱼,花了好大一笔的价钱全都买走嘞。这个月不愁没酒了。”
村民一听都摇头,说哪有这样的好事,老人大笑起来,说:“你们别不信,那人说了,下个月要大量的收购咱村的产鱼,好像是城里的大客户。已经和我联系好,我是来给你们提个醒哩,别到时候出货少了,赚的少了我可不管。”
说完老人就慢悠悠的离开,到村里最大的那家店里买酒去了。几个打渔人听得半信半疑,可老人从没骗过人,经验也广,外出城里联系商家的都是他,所以这番话还是很有作用,渔夫们便都积极起来,开始奋力的劳作。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清晨,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颠簸的小路开进村来,后面跟着三四辆货车,老人笑着上去迎接,刚要指停车的地方,车突然停在了老人身旁,下来一名中年男人。
男人比老人高过两个头,端着的五官在西服的陪衬下有着一种城里人特有的气质。他的神情有些凝重,看着老人说道:“我要得那批特产鱼都好了吗?”
“放心,咱们村里的鱼是几个村子中最好的。”老人笑着说道,他表情微变,过了片刻又继续说,“我儿子小时候特别喜欢吃我做的咸鱼干,他小时候跑其他村吃咸鱼干,说都不是这个味。”
“我想尝一下味道。”男人说道。
“噢,可以。”老人指着一边的房屋,说,“都在里面。”
男人进去了一会,很快就出来,眼眶有些湿润的说:“还是那个味道。”
老人奇怪的问:“什么那个味道?”
“和小时候,我吃到的味道一样。”男人突然跪下,说:“爹,儿子对不起你。”
旁边的村民看得目瞪口呆,全然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这边的老人,竟出乎预料的平静,把男子拉起来,像是早已料到似的说:“哎呦,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
原来,男子是老人的儿子,叫洪名家。他还有一个弟弟,叫洪名兴。二十年前,在他刚成年的时候就带着十三岁的弟弟出外打工,当时老人感觉非常气派,那时谁家能在城里工作,都是非同小可的。用不了几年自己就也能一同进城。不过还没高兴多久,噩梦就在第二年悄然降临。
弟弟洪名兴和哥哥在城里开摩托车出了车祸,哥哥手臂骨折,而洪名兴则是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老人在得知这个消息时近乎崩溃,差点挺不过去,在那段时间里烙下了不少病。
洪名家自那以后回来过一次,老人当时气急攻心,说你连弟弟都看不好,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哥哥。
洪名家不做解释,只是默默的挨骂,本来事情就该这么完了,老人说完,洪名家却一下子跳起来,疯似的狂吼:我有什么办法!他让我陪他喝酒,让我开车,我做哥哥的,带着他努力的拼搏,为什么到头来什么责任都是我!
老人说如果你是爷们,你就必须学会承担。承担不了就别回来。洪名家听完,咬着牙就跑出了村子,从此真的就没有在回来,可谓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老人当时也只是想教育教育孩子,没想到洪名家这一走就是二十年,老人也渐渐的明白,其实他也太于过激。可惜,失去的终究是回不来。二十出头,正值风华正茂,年青气盛的时候,也是人最好强的时候。
然而二十年了,二十年后,回来的却是一个稳重、沉着的男人。老人无奈的笑了起来,他觉得,其实这样挺值。也许会有人说,二十年不回家,这人真是一个不孝子。但老人不这么认为,他了解自己孩子的性子,也知道最应该抹去的突兀,这二十年,真的是成了大器。
没有失去,就不会有收获。洪名家在城里建立了名为“洪名兴”的食品公司,这次前来,就是要和村里商议合作。
不久以后,村里的人也都富裕起来,日子不再寒酸。洪名家好几次都想尽孝把老人接去城里住,可老人每次都摇头,说他在这里住了一辈子,打了一辈子的鱼。在这余数不多的时间里,是停不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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