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却用过整整一年的时间,恳求一个女孩,给我一段携手向前的温暖友情。
那时我读高一,舅舅费了很大的努力,才把我从一所普通中学转到重点高中里来。记得我去的时候,正是课间休息,老师在混乱嘈杂中简单地介绍几句,便让我坐到事先排好的位置上去。没有人因为我的到来停止歌唱或者喧哗,我就像一粒微尘,在阳光里一闪,倏忽便不见了踪影。在这样的忽视中,我坐在一个胖胖的女生旁边,她只是将放在我位置上的书,哗一下揽到自己的身边,便又扭头,与人谈论明星八卦。
我突然有些惶恐,像是一只小兽,落入陷阱,想脱身却遥遥无期,怎么也盼不来那个拯救自己的人。而蓝,就是在这时,回头将一块干净的抹布放在我的桌上,又微微笑道:“许久没有人坐,都是灰尘,擦一擦吧。”我欣喜地抬头,看见笑容纯美恬静的蓝,正歪头注视着我。在她热情的微笑里,我竟有一丝羞涩,好像遇到一个喜欢的男孩,情愫丝丝缕缕地从心底弥漫开来。
第二天做早操的时候,我偷偷地将一块舅舅从国外带来的奶糖放到蓝的手中。蓝诧异地看我一眼,又看看奶糖,笑着剥开来,并随手将漂亮的糖纸丢在地上。我是在蓝走远了,才弯身将糖纸捡起来,抚平了放入兜里。
蓝是个活泼外向的女孩,身边总有许多朋友、其中一些来自外班,甚至外校。她的朋友中,有不少的男生,他们在一起,像一个快乐的乐队或者青春组合,那种浓郁动感的节奏,是我这样素朴平淡的女孩永远都无法介入的。
可是想要一份友情的欲望还是强烈地推动着我,犹如想要靠近蓝天的蜗牛,一点点地,向耀眼明亮的蓝爬去。
我将所有珍藏的宝贝送给蓝:邮票、书、信纸、发夹、丝线、纽扣……我成绩平平,长相不美,歌声也不悠扬,还笨嘴拙舌。与蓝在一起会让她觉得索然无味。我什么都不能给她,除了那些不会说话且让蓝觉得并不讨厌的宝贝。
起初,蓝都会笑着接过,并说声“谢谢”。她总是随意地将它们放在桌面上,或者顺手夹入某本书里,甚至将一个可爱的泥人直接压在了一摞书下。她不知道那个泥人是生日时爸爸从天津给我专程买来的,它在我的书桌上陪我度过每一个孤单的夜晚,它在我的手中半年了,依然鲜亮如初。可是,送给蓝之后的第二天,我就发现它脱落了一块颜色。我的心,像被人用针扎了一下。我小心翼翼地提醒蓝,说,这个泥人,是不经碰的。蓝恍然大悟般将倒下的泥人扶正,开玩笑道:“嘿,没关系,泥人没有心,不知道疼呢。”
这个玩笑让我感伤了许久。从不奢望可以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在蓝的身边轻松地来去,所以我只期望自己十分的努力,可以换来至少一分的友情。可是蓝却像片云朵,被缥缈无形的风吹着,即使路过我的身边,也不过是因为偶然。
那是个春天的午后,我想将辛苦淘来的一个漂亮笔筒送给蓝。蓝正与她的几个朋友说着话,接过笔筒,便高高举起来朝她的朋友们喊:“谁下课帮我去买巧克力吃,我便将这个笔筒送给谁!”几个女孩儿纷纷举起手,去抢那个笔筒。
我本来是要把笔筒送给蓝的,而我还没有说出来,蓝就已经习惯性把它当成了我送的礼物。站在蓝的身后,突然间我很难过,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将笔筒一把夺了过来。转身离开前,我对蓝说:“抱歉,这个笔筒不是送给你的。”
我将这份幻想的友情很有自尊地收回来,安放在心灵的一角。
许多年后,我终于可以一个人走得从容、勇敢,不再乞求外人的拯救与安慰,人生的种种际遇,也终于让我明白,我们需要友情,也需要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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