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两只狼,他的个子很大,很结实,目光有神,牙爪坚硬有力。她则完全不一样,她个子小巧,鼻头黑黑的,眼睛始终潮润着,有一种小南风般朦胧的雾气。他的风格是山的样子,她的风格则是水的样子。
刚才因为她故意捣乱,他们眼巴巴地看着那只兔子跑掉了。
他还是少年的时候就征服了她,然后他们在一起相依为命,共同生活了整整9年。
他总是伤痕累累,疲于应战。而她呢,却像个不安分的惹事包,老是在天敌之外不断地给他增添更多的麻烦。
天渐渐地黑下去。他决定尽快地为她也为自己弄到果腹的食物。
天很黑,风雪又大,他们在这种状况下朝着灯火依稀可辨的村子走去,自然就无法发现那口井了。
井是一口枯井,村子里的人不愿让雪灌了井,用一黄棕旧棉被披在井口,不经心地做成了一个陷阱。他一不留神掉了下去。
他要她站开一些,以免他跃出井口时撞伤了她。她听见井底传出他信心十足的一声深呼吸,然后听见由近及远的两道尖锐的刮挠声,随即是什么东西重重跌落的声音。
他刚才那一跃,跃出了两丈来高。但是离井口还差着老大一截呢。她趴在井沿上,先啜泣,后来止不住,放声出来。她说,呜呜,都怪我,我不该放走那只兔子。他在井底,反倒笑了。他是被她的眼泪给逗笑的
她有时离开井台,然后她再折回到井台边。她希望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能奇迹般地爬出井沿,但每次都是空欢喜一场。天亮时,她再度离开井台,消失在森林里。天黑时,她疲惫不堪地回到了井台边。整整一天时间,她只捉到了只还没有长大的松鼠。她看到他还在那里忙碌着,忙得大汗淋漓。他在把井壁上的冻土,一爪一爪地抠下来,把它们收集起来,垫在脚下,把它们踩实。他肯定干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他的十只爪子已经完全劈开了,不断地淌出鲜血来。
她让他先一边歇着,她来接着干。天亮时分,他们停了下来。他们对工作很满意。但是村子里的两个少年发现了他们。他们发现了躺在井底心怀憧憬的他。然后朝井里的他放了一枪。他一下子就跌倒了,再也站不起来。
她是在太阳落山之后回到这里的。但是她没有走近井台。她在晴朗的夜空下听见了他的嗥叫。他在警告她,要她返回森林,远远离开他,他流了太多的血,无法再站起来。她听到了他的嗥叫,她昂起头颅,朝着井台这边嗥叫。她在询问出了什么事。他没有正面回答她,他叫她别管,他叫她赶快离开,离开井台,离开他,进入森林的深处去。
天亮时,两个少年熬不住,打了一个盹。与此同时,她接近了井台,他躺在那里,不能动弹。她趴在井台上,尖声地呜咽着,要他坚持住,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她就会把他从这口该死的井里救出来。
两个少年后来醒了。在接下去的两天时间里,她一直在与他们周旋着。两个少年一共朝她射击了七次,都没能射中她。在那两天的时间里,他一直在井里嗥叫着。
但第三天的早上,他们的嗥叫声突然消失了。两个少年探头朝井下看那头受了伤的公狼已经死在那里了。他是撞死的。头歪在井壁上,头颅粉碎,脑浆四溅。他死去了,她就不会再出现了吧,他的死不就是为这个吗?
两个少年回村子拿绳子。但他们没走多远就站住了。她站在那里,全身披着银灰色的皮毛,皮毛伤痕累累,满是血痂。她微微地仰着她的下颌,似乎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她朝井台这边轻快地奔来。
两个少年几乎看呆了,直到最后一刻,他们其中的一个才匆忙地举起了枪。
枪响的时候。停歇了两天两夜的雪又开始飘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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