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8岁那年,1986年的世界杯足球赛在墨西哥进行。比赛时间在六月初到七月初。
可这一个月,就是高考前最后冲刺的关键时刻。
看,还是不看呢?
父亲在世界杯开幕那天,跟我郑重谈了一次。
他说:知道你很想看世界杯。我也相信看几场球不会影响你的高考,甚至觉得到这个时候,该下的工夫已经下足了,没必要整天想着高考,搞得心理压力过大,看看球,调解一下,说不定会有更好的状态。所以,你自己安排起居和学习时间。你已经18岁了。可以为自己负责了。万一你高考不理想,也不要后悔,更不要跟看世界杯联系上。大不了重考一次。
当时,我觉得我父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
我表示看球绝对不会影响高考复习,并和父亲一起选了一些小组赛,等进入淘汰赛阶段再选择自己想看的重要对阵。
一场1/4决赛中,马拉多纳,一个影响我终生的人,用一种震惊世界的方式出现。在他连过五人踢进那个球的时刻,爷爷和父亲完全忘记了邻居们都在凌晨的睡梦中,他们爆发出了我从没听到过的吓人的持续的呼喊,把母亲和妹妹都吵醒了,以为家里闯进窃贼发生了激烈搏斗。
每一次熬夜看球后,父亲都帮我撒谎欺骗班主任,说晚上用功,白天起得晚一点。
我每天到学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球友们绘声绘色地描述比赛。后来回想。这也许是我阴差错的“体育解说前传”吧。
7月初,世界杯决赛了,高考随后就到。
7月5日,高三全年级考前动员。300多学生和几十名老师集合在学校最大的阶梯教室,黑压压一片。大黑板上。红色楷书大号的粉笔字写着:“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气氛之肃杀,令人想起“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校长的考前动员已经开始,我迟到了,却又无处躲藏、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过来。我迅速向最后一排走去,那有死党们提前留好的位置,他们都在那里等我带来的“早间体育新闻”之《世界杯快报》。弟兄们的目光如同接应突围的救援火力一样,一个个满眼的企盼和兴奋。
“快说快说,谁赢了?谁是冠军?”声音小得根本不是听见的,是看口唇动作看见的。
“阿根廷3比2胜,马拉多纳没有进球。”我用最简洁的语言把核心要点发布了。
一堆凑过来的脑袋迅速恢复了原来的正常状态和位置。
多年以后,我干起了体育解说,当年凑过来的那些脑袋知道以后都说,这一点也不奇怪。
那一年,我18岁,刻着高考和世界杯的1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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