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末的一个下午,在沈阳的太原步行街上,一位网名叫“锄草”的女人,手中高举一块牌子,上面赫然写着“征人吃饭”四个大字,大字下面还有一段小字:乙肝不会通过共餐接触传播,我是乙肝病毒携带者,现征人一起吃饭,我请客,您吃饭。
在过去的3个月里,这幕“乙肝患者请人吃饭”的场景,已经在17个城市里一遍遍地上演。这场“闹剧”背后的“正剧”,主角是她身后的两幅宣传画——左边的印有关于取消入学、就业体检中乙肝检测项目的相关法规,右边的则印有乙肝传播途径的科普知识。
不过,如果时光倒流16年,这个如今在公众面前袒露身份的乙肝病毒携带者,绝对无法想像“自己能有这样的勇气”。那时,她还是一个刚刚被查出感染乙肝的中学生。父母警告过她:“这是严重的传染病,治不好就没有大学要你。”在学校里,有老师劝她退学,因为即使考上了大学,“毕业后你还是找不到工作”。还有人告诉她,乙肝很容易就会转化成肝硬化,然后是肝癌,总之,“这就是种离死不远的病了”。
这个16岁的中学生终日生活在歧视与惶恐之中。她的高考也在这样的状态下,“落了榜”。没多久,在家人的帮助下,她获得了赴日留学的机会。初到日本,她最担心的就是入学体检,但她没想到的是,入学的体检,根本就没有抽血检验乙肝这个项目。
大三的时候,她想选修食品卫生学,但她又担心,“这是乙肝患者的禁区”,可导师听到这件事儿,甚至比她更吃惊。“在日本,这根本不是问题。”导师说。
逐渐地,她开始深入研究日本国内对乙肝患者的态度。她发现,在任何企业的体检中,都不允许进行乙肝的检测,乙肝作为一种个人隐私,被很好地保护。日本的政府甚至专门立法,对需要治疗的乙肝患者实行全面救济。
在日本所遇见的这一切,让这个压抑了许多年的女孩子激动不已,萌生了“征人吃饭”的创意。
她给自己取了一个网名,叫“锄草”。“乙肝患者有权利破除人们的偏见和歧视,就像是慢慢锄去心灵上的那些杂草。”
2010年2月10日,对于包括“锄草”在内的中国乙肝患者来说,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这一天,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教育部、卫生部联合下发了关于取消入学、就业体检中乙肝检测项目的通知。
她打定主意,毅然回国,开始了她的“请人吃饭”之旅。
在十余场活动中,最少的时候,有一人与她共餐,最多的时候,有14人与她共餐。每次共餐,“锄草”总要借机普及相关的科学常识,却从不问在座的共餐者是否也是乙肝携带者,在她看来,“这根本就是隐私”。
最让她难忘的是在沈阳遇到的一位老奶奶。这个又聋又哑的老人,拿着普及乙肝知识的宣传卡看了许久,然后紧握“锄草”的手,指了指自己肝脏的位置,又指了指卡片上那句“共抗乙肝,有你有我”,便颤巍巍地走远了。
已经先后在17个城市“征人吃饭”,“锄草”却不敢回到自己的家里吃一顿团圆饭,她依然怕那个城市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家里人会为此担惊受怕。
在沈阳的活动结束后,有14个人签名,但最终只有5人和“锄草”来到附近的一家饭店。这是一顿可口的晚餐,人们轻松愉快地聊起了乙肝的相关话题,一双公共筷子静静地躺在桌旁,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去碰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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