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大师刘诗昆来过这座小城,小城里没有音乐厅,就把闲置已久的电影院“变”成了音乐厅,里面可以容纳300多人,演出票大都是赠送的,赠送对象自然是城里的那些有地位的人。
离音乐会开始还有十分钟,工作人员通过广播一遍又一遍地提醒:音乐会进行期间不要接打电话、不要走动、不要高谈阔论……请做文明听众,维护文明城市的形象。我听了,想笑出来。电影院热闹得像傍晚的菜市场,我身边的一位大妈带着一个约一岁大的孩子,一边耐心地喂孩子果奶,一边还抽空从口袋里拿出几粒瓜子在嗑。
我对这样的音乐会己不抱有任何希望了,我想象着许多结果:一边是优雅的乐曲,一边是人声鼎沸的喧哗;或者是刘大师的演奏几次被吵闹声打断,最后忍无可忍拂袖而去……
音乐会开始了,灯光熄灭了,电影院里霎时安静下来,第一曲是《月光》,演奏者是小城里一所钢琴学校的老师,一曲罢了,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我再看我身边的那位大妈,正在竭力哄孩子不要吵闹,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她。大妈显然意识到了,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说:“那我不听了,我们出去了。”她站起身,身上掉下了许多粒瓜子,清脆地“砸”在了地上。这是我所没有想到的。
音乐会仍在继续,仍旧是一样的安静氛围,这与我在上海、杭州听小型音乐会是一样的享受。我无法想象这一切是如何形成的,也许是一种集体无意识,也许环境可以影响一个人。就像在一个洁净的空间里,你不会随意扔一片废纸那样。
轮到刘诗昆大师上场了,是一曲长达12分钟的长曲。刘诗昆的手一搭到琴键上,全场肃静,旋律像水一样在剧场里回荡……
整整12分钟,刘大师陶醉在自己的音乐中。
我听到身后有一个轻轻的声音在说:“毕竟是大师啊,闭着眼睛也可以弹,而且可以记住那么长的乐谱,实在太厉害了。”
刘诗昆的演奏结束后,电影院里的氛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有的观众开始离席,有的开始接听电话,剧院的嘈杂声一点一点地变大,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有小孩开始啼哭、吵闹,电影院里的氛围突然全部回到了开场时的样子。工作人员开始提醒,但一切已经于事无补。
也许很多人都是冲着刘诗昆来的,也许他们根本不懂这样的高雅音乐,只不过冲着刘诗昆来了,就像追星一样。
我豁然理解了,譬如我,能坐在电影院里听钢琴演奏会,努力让自己变成绅士的样子,自然也有追星的成分。
我想这样也好,虽然是一场虎头蛇尾的音乐会,但这也是一种教化,如果有一天,在没有大师驾临的时候,一个普通市民,能听完整场音乐会,那就是一种文明。
我听到一个故事,西方有位钢琴家开一个小型演奏会,手放在琴键上,全场一片寂静,过了许久,他站起身来,说演奏会结束了。全场起立,为他鼓掌。
这是一种高度的文明。
我真的非常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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