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火光熊熊。老城区烧掉了半条街，建于上世纪80年代、70年代、60年代甚至更早的房子，在风中噼啪作响。
天亮时，余烬飘出缕缕焦烟，和昨夜火中的信息。
其中有个儿童福利院，那些孩子或智障，或残疾，有些非常小还不会走路，夜间只有一个值班阿姨。
火起时，阿姨拖起大孩子们，吩咐一个大孩子管一个小孩子，一齐向外走，走到门口，大门已被火封住。阿姨让孩子趴在地上，逼他们爬出去，结果全体逃生。阿姨来自乡村，有对付山火的经验。
其中有个养老院，二楼某一间，住着五位老婆婆。
五人中，两人为重度老年痴呆症，吃喝拉撒皆需照料，一人整日精神恍惚，一人绝症晚期，神情萎靡。五人中只有一人能讲话，且声音洪亮，她是截瘫。
平时那间屋子并不冷清，一个人在讲话，其余四人默默地听，似听非听，也算有听众，好过自言自语。
听的人，也会凝神，流泪，呵呵地笑。
如果有家属来探望，能讲话的那个就莫名兴奋，把被探视者近来表现一一汇报：吃饭多不多，吃了有没有咽下去，晚上睡得好不好，屎尿是否利落，流口水状况……
家属很感谢她，有时送吃的也捎带有她的份，她便更有了责任感。
着火的晚上，她响亮地叫唤，有两个年轻人从窗口爬上来救她们。她指给他们这床那床，示意先救那俩，再次上来，再救俩。她想如果自己先下去的话，很可能她们会被默默地烧死。
结果房梁塌了，她没能出来。
有一栋四层砖混结构楼房，住的大多是租户、打工者。火起，半栋楼都着了，浓烟把很多人逼到阳台上。消防车过来，云梯车架上，危难时刻倒很有次序，孩子先下，女人再下，最后是男人，大多数人都获救。
可惜还是有跳楼的，有死伤。跳楼者有一女子，头部着地死亡。还有一男子，躲进了密闭无窗的卫生间，窒息而亡。
这栋楼一共死两人，没想到竟是一对夫妻。他们为什么不顾对方各自仓皇逃命，以至于都选择了错误的方向？
火舔舐着角角落落，把凡常生活放大了，一幕幕人间剧，定格在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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