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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明二十年

5/31/2019 4:05:48 PM 人评论

到今年我已经失明整整20年了。记得上大学时有老师讲:“充实时间”在经历时感觉非常短促,而回忆起来会变得格外漫长;“空虚时间”则恰恰相反。照此理论,我怎么也算不清楚自己这20年到底是充实还是空虚,因为无论经历中还是回忆时,…

  到今年我已经失明整整20年了。
  
  记得上大学时有老师讲:“充实时间”在经历时感觉非常短促,而回忆起来会变得格外漫长;“空虚时间”则恰恰相反。照此理论,我怎么也算不清楚自己这20年到底是充实还是空虚,因为无论经历中还是回忆时,都不曾感觉弹指一挥间。
  
  曾有人好奇地问:“你们盲人住的房子也有窗户吗?”也听到过两位省级电台主持人在播报一条盲人开餐馆的新闻时如此点评:“盲人怎么切肉呢?”“他们不用刀切,用手撕。”
  
  已经移居加拿大的童年挚友坦率地说:“我是怀着一种对盲人世界的窥视欲去读小说《推拿》的。”
  
  我从出生直到28岁失明之前,从未接触过任何盲人,关于盲人的所有概念,除了远远地看到过盲人在马路边手持竹杖踽踽独行的身影,就只有“《荷马史诗》《左传》《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以及二胡曲《二泉映月》的作者都是盲人”了。失明前也从未想过该怎样接触盲人,想来若要走近一个盲人,就如同走近一间没有窗户的房子——忐忑、犹豫,甚至有些许恐惧。更不会想到今生今世从某一天起,会被打上“盲人”的标签,加入这个遥远、陌生,还有些神秘的群体。
  
  望不透的云雾里,只想睡上一千年
  
  手术一次接一次失败,视力一天天衰退,想到就在不远的前方,整个世界将在我眼前消逝,然而无法逃脱、无人能助,我所能做的,只有独自在家时无所顾忌地号啕。
  
  在大大小小的医院、林林总总的疗法、形形色色的医生之间往来穿梭,那种期盼柳暗花明的努力,就像一个人拼命想要留住捧在手中的水,殚精竭虑,却徒劳无功。
  
  或许是因为有一个充足的“预备期”,或许是看到医护人员和家人们都已倾其所有、竭尽全力,或许持续几年的努力和不懈抗争已使身心极度疲惫,再也无力痛苦、悲伤……完全失明后的我心境出奇的平静,天天只管睡到自然醒,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想中午吃早饭就中午吃。就这样吧,永远这样,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没有期盼、没有失望,任凭天翻地覆、日月轮回,我自顾自“坐地日行八万里”。
  
  周围的世界在眼前消失了,却依然清晰地呈现在梦境中。在那里,天依然碧蓝如洗、群星闪耀,花儿永远千娇百媚、姹紫嫣红,妈妈从不愁眉紧锁、泪光盈盈……多想盘桓其中长睡不醒,多想就此睡上一千年。
  
  然而,沉沉的梦境总还是要被纷繁杂沓的现实生活惊醒——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像来自另一个星球的造访,把我这个小小的、舒适安然的世界震得地动山摇,我屏住呼吸、紧贴着墙壁站定,惊恐地望着门口的方向不知所措——一次又一次地与半开着的门侧“热情相拥”,让我的嘴唇瞬间肿起、鼻子鲜血淋漓、额头块块青紫。一个小我七八岁的病友,失明后两次把家里砸了个稀里哗啦,他父母大气不敢出地任由他暴力破坏……我们就只能这样,真的别无选择了吗?
  
  七年整,下意识地拒领残疾证
  
  失明后的第一个春节来临,家家户户都在忙忙碌碌地准备过年。我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以往洗洗刷刷、擦玻璃的任务似乎已经无法胜任。
  
  让我稍感欣慰的是,家里也是一派欢度春节的景象,没有因为我而一片愁云惨雾。妈妈给我买来一件红毛衣,摸着那软软的、厚厚的大毛衣,像触到妈妈柔柔的、饱含深情厚爱的心。我一向不很在意过年是不是有新衣服穿,更何况此时我对任何服装都“视而不见”了呢。可这次我刻意向每一位来家里的亲朋高调展示我的新毛衣,大声炫耀它带给我的美丽和快乐。多么希望我的表演不太拙劣,真的好想我能借此驱走妈妈和全家人心底的忧伤。
  
  适逢家人正准备回江苏老家探亲,我立即要求与他们同行。整个旅途本没有什么特别,上车、下车,汽车、火车……但对于我,这是失明后第一次远行。坐在隆隆行进的火车上,想象着窗外的山峦田野、阡陌纵横,听着火车已在跨黄河、越长江,沉寂已久的心底激流涌动、欢腾雀跃。火车驶过南京长江大桥时正值子夜,我把脸紧贴着车窗,随着那节律分明的轰隆声,我看到了窗外一个又一个急速闪过的大桥上的灯光,心里一阵阵悸动。
  
  然而离开了熟悉的家,在一个又一个不熟悉的环境中穿梭,我很快就觉得自己变成一只坛子,被别人搬过来、挪过去;自己的手脚都像是木偶的肢体一样,由别人的指令来牵动。沮丧在心里层层累积、越积越厚,我或许真的不该有此一行,我除了让亲人们看着我难过流泪,除了给大家多添麻烦,于人于己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坐上返回的列车,我的心情跌落到了深谷。
  
  列车上的旅客多得出奇,把过道挤占得密不透风。我们的座位刚好是在车厢中间,近20个小时的旅程中唯一一次去厕所,让妈妈和我经历了一场空前的跋涉。为了不致踩到横躺竖卧在过道中的人们的脸或腿,妈妈不得不小心地向前迈出一步,转回身来用手扶住我一只抬起的脚,按到可以落下的、人们肢体间的小空隙。如此一步又一步往返半个车厢,有如跨越千山万水,终于回到我们的座位时,妈妈和我都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心境却比身体更加颓丧,几天来积蓄在心底的沮丧、哀怨潮水般涌起,一浪高过一浪地冲上来。
  
  这就是我脚下的路吗,这就是从此以后属于我的路吗?我拉过挂在窗边衣帽钩上的风衣遮住脸,任凭泪水无声地流淌……这次出行让我不再向往窗外以及远方,而宁愿蜷缩在家里,死心塌地地享用属于我的从墙到床、从门到窗。哪怕时不时地穿反了衣服、打碎了茶杯,甚至洗完澡把一条腿摔得髌骨滑脱,也不曾想过我还可以怎样调整、改变自己的生活。应该说,我在这段时间里严重缺乏必要的、从心理到定向行走以及基本生活能力的训练。我既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接受这样的训练,也不认为这些学习对我的生活能有什么帮助。我想当然地相信:一个没有了视力的人,除了推拿按摩,什么也做不了;一个眼前不再有绚丽多彩的世界的人,他的生活还能有什么情趣可言?非但如此,我失明后整七年没有去办理残疾证,意识深处一个声音幽幽地说:只要没有领取残疾证,就不是残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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