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病榻上瞧见了那只鸟,一只特立独行的鸟,它就缩在窗外的鸟巢里,在这个寒冬的早晨诉说着属于自己的青春与故事。在我看来,它的遭遇与我极其相像,它受伤的心灵与我连接在一块儿,几乎是在一瞬间,我和这只鸟儿的友谊进入成熟状态。
它也许是失去了双亲,也许是南飞鸟儿中被落下的那一只,不管如何,它留了下来,在迟来的冬日里玩耍,却不慎被一阵寒流击伤。
我与它相仿,一场凭空的灾难突降,毫无防备的我还来不及收拾好自己简单的行装,就跌入了命运为我精心准备的漩涡。从此,我一蹶不振。
鸟儿诗化了我的生活,我却生出了焦虑,担心着它是否能够熬过这个苦冬,它因寒冷而颤抖的身子牵动着我的神经,却让我重生出对生命的渴望。
我叫来了儿子,妻子上班后,他成了这个冬日里整日照料我的人。五岁的儿子站在我的床前小脸冻得通红,大概是刚从雪地里跑回来,双手沾满泥泞,却藏在身后不让我看见。
我没有像往日那样大声斥责他,爱的天空里虽然有时候也阴云密布,但我不能够再伤害他幼小的心灵。窗外的鸟,如果知道我这样教育孩子,也会远离我而遁走他乡的。
指了指那只鸟,我故作深沉地示意他小心点,桌上有面包,还有茶水,更有棉花,这些都是鸟儿熬冬必备的东西。
鸟终于被我们保护起来,一个小型的鸟巢,在儿子的手里变成了艺术品。我担心他会惊动鸟儿,更担忧他才那么小,如果从树下掉下来,更是不堪设想。儿子聪明无比,叫来了邻家姐姐,姐姐是他的好帮手,小心翼翼地攀上高枝,来到与我齐平的鸟巢前,安置面包、白开水、暖巢。她费了好大工夫才盖好,并将铁丝绑紧,生怕被哪一阵狂风吹倒。
儿子笑着说道:“所有的食品均是绿色安全的。”
鸟儿鸣叫起来,啁啾可爱,仿佛在我的心中放出一段灵巧的音乐,或者是我的心事被折叠成一纸轻舟,在碧波荡漾的湖水里尽情漂流。无论如何,从此我的心情阳光起来。
它每天照例挣扎着站起来,每一次努力都像是与命运的抗争。我每天到户外去运动3次,却始终远离那棵树,因为树的下面是池塘,我的身体还不能承受迈过那片茂密的树丛。
从此,我便与那只鸟儿成了好友,我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鸟儿的健康也成了我的牵挂。
原来,再凶恶的人久卧病床,也会对所有的事物充满怜悯,感情会在不知不觉中丰富、细腻起来。
我试想那些大奸大恶之徒,在做尽了坏事之后,于某一个黄昏,败在病魔手中,奄奄一息。更会在某个黎明醒来,发现身旁站满了人,觊觎他的巨额财产,楼下站满了警察,想着如何才能够将他绳之以法。他突然看到窗外一只鸟,叫着它残剩的青春,他的所有恶的念头,竟突然间如翻江倒海般褪去了,只剩下一片苍凉。
这幕电影场景,至今仍活跃在我的脑海里。我也曾做过许多错事,伤害过许多的人,如今,却被一只鸟将我所有的善念叫醒。我恨不得马上赶到被我伤害过的人身边,向他们道歉,请求他们原谅。
中年人身体依然硬朗,恢复起来快,医生保证我很快便可以有健康的身体去做任何事情了,我下决心,从此做一个善良的人。
我终于来到了树下,虽然儿子不在,但没有帮手的日子里,自己便是生活中的主宰。我攀上了树,去看那只鸟儿,然而擎在手里,心却冰凉。
那是一个小汽车的模型,精巧得像一只鸟儿,我不知所措,树下,儿子却满脸是泪,拨弄着手中的遥控器,再熟悉不过的“鸟叫声”响起。
我将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感谢他给予我一只特立独行的鸟,顽皮也好,故意也罢,一切没有追究的理由了,制造美丽的人,永远值得所有人尊重。
不知道这世界上是否真的有特立独行的鸟,但我知道,这世上一定有特立独行的人,那些为了整个民族而抛头颅洒热血的人,那些将宽恕置于谎言之上的人,他们都是特立独行的传递爱的使者。
从此,我生命的枝头上多了一只鸟,特立独行的鸟教会我做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父母、妻子、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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