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着什么事都恨不得早知道,记者早知道为了抢发新闻,炒股者早知道是牛是熊为赚钱,平民百姓想早知道些物价信息是为省钞票。这些早知道无可非议。
然而哪天死、哪天有灾祸、哪天发大财别想早知道。可是,人偏偏特别想知道。
人生的魅力就在于不知道。
大凡说到大哲人时,常能断阴阳知生死。《三国演义》诸葛亮自己病重时做了一场法事,燃起七星灯,如果不灭就能延续生命12年。然而被大将魏延弄灭了,说明生命很快结束。诸葛亮坦然面对死亡,井井有条地安排国家大事。我们常人行吗?不是小说是真事的弘一法师,他圆寂前不仅预知且坦然面对,从从容容告诉弟子学生们,让他们怎样安置自己的遗体。正因为他们是哲人大师,其人生的魅力在于早知道。我们是常人凡人,人生的魅力在于不知道。
于是占卜、预测、祈福成为大热门。时下庙会初一抢烧头炷香、平时请大师说生死测吉凶,都是想早知道。
假如人真的能未卜先知,会如何呢?
有一科幻小说,说一人突然预知未来,从此他再不用读书看报,凡太阳底下的事都不新鲜,因为无论大事小事都在他的预测下发生。既无好奇心,也无探求的必要。没有企盼,没有悬念,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死去,最后他极度厌倦自己,请求医生手术除去记忆细胞。这是小说,但讲出来一个道理。
凡事早知道固然好,预知明天有车祸不出门,知道明天股票狂跌快抛出,知道这笔生意赚大钱拼命做。但生老病死谁也躲不开,若知道明日就死会怎样呢?吃尽天下的珍馐?花尽天下的钱财?死到临头还能有这么高的心气儿么?人只能不知死地去拼去干,绝不能对自己的死亡了如指掌。
人生应该是个未知数,未来应该是解不开的方程式。哲人圣贤阅透人生、勘破红尘,能升华人生,跳出三界;而我们常人把一切看透了,就会与心灰意冷为伍,与沮丧黯然做伴。正因为明天是个未知数,人才能满怀希望地迎着太阳去拼命,正因为未来是道难解的题,人们才会绞尽脑汁,掐着手指去锱铢必较。古人说人的最后终极都是一个“土馒头”(坟堆),现代人讲都要去火葬场爬烟囱,然而谁都不知道,这个“终极线”的确切位置,没有终点线的竞跑才永远不停步。
人生的希望在于不知结论,人的奋斗在于不知成败,人生的魅力在于不知命运的轨迹在哪里,世界的绚丽恰恰在于人阅不透这红尘,看不清这朋友,不明白自己。
所以,迷茫在于此,苦恼在于此,惊喜在于此,魅力也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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