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闺蜜,姑且叫她W。爱闹爱笑,活得简简单单,好像从来没有烦心事一般。十五岁时,我喜欢一个永远也不会多看我一眼的男孩子,难过得每天都想大哭一场。
高中毕业那天我和W都喝了点酒,或许是酒精发酵了情绪,我又陷入单恋的哀愁里,坐在路边流眼泪,W坐在我的旁边,忽然说起她的故事。
十五岁的我因为一场失败的暗恋,便觉得好似天崩地裂世界末日,而十五岁时的W,面临的是至亲的离世。
出生在偏远落后的山村,家境贫寒,有一个弟弟和一个聋哑的姐姐,母亲卧病在床。父亲是唯一的劳动力,多年在外务工,没见过几次面。在W十五岁的那年,在上海某建筑工地上的他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当场死亡。
弟弟年幼,母亲卧床,后续的所有事情,都是W一个人处理的。
W坐了一夜的火车去上海,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是夜晚,那么黑的夜,好像永远都不会有亮光一样。
“你觉得你的人生痛苦吗?”W转过头来看着我,“可在我眼里,我已经好得不能再好。”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你为什么没和我提过这些?”
“没有用啊,”W摇摇头,“很多事情,只能自己一个人扛着,累的时候,就从这个肩头换到那个肩头。”
W的高考分数并不差,可她最后还是放弃了录取通知书,选择了承担家庭的责任。如今的W二十三岁,是大多数女孩刚刚懵懂无知地从大学校园里走出的年纪。而她已经凭借自己的两手,在这个铁血世界里拼搏了五年。
也许在一些人的眼里,W如今的生活相当不错:在三线的省会城市拿着过万的收入,年纪轻轻就做到副经理的位置,支持着弟弟读书的开支之外,还付下了一套小户型的首付。
这些人和当年的我一样,没有看到光之暗面残留下来的宇宙星系的灰烬。
五年里有多少通被客户毫不留情挂断的电话,有多少次雨中踩着高跟鞋追公交车,有多少个临时被安排出差任务在异乡度过的节日。
W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她铿锵有力,坚忍不拔,一个人活得像一支队伍。
她唯一的一次崩溃,是男友和她提出分手的时候。那是她的初恋,男友家中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理由现实又难堪,他们认为她的家境太差。男友抗争过一阵子,最后还是无奈地妥协,选择了分手。
那天午夜W给我打电话,她在电话里哭得歇斯底里,问我:“为什么?我已经这么拼搏,这么辛苦了,还看不到光明?”
我自诩能写出动人的鸡汤和温暖的故事,却在W的哭声里,怅怅然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会好起来的。”那是我沉默半晌之后,唯一能说出的几个字。
如今离W那次失恋后的痛哭,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我们都被生活匆匆忙忙地推搡着,没有太频繁的联系,她的生活有没有好起来,我无法得知。但我相信终究会好起来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仅仅是相信。
如果要拿一种花来和W类比的话,我会选择昙花。
因为人生里总会有一段这样的时刻。你惊心动魄,而世界一无所知。你翻山越岭,而天地寂静无声。你隐秘盛开,却从未听到掌声。不要怕,你知道自己已经盛开的时候,也一定知道,黎明就要到来。人生是一朵开给自己的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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