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一无所有”的年轻人,对房子、汽车望眼欲穿,几乎不惜牺牲一切。我则想说:如果你大学毕业时的裤子日后穿不进去了,这条裤子就不再属于你了。怎么没有人担心自己对这条裤子能拥有多久呢?我这么说,是觉得人们越来越只用一把尺子衡量生活:买了什么牌子的车?买了多大的房?人家有了,我有了没有?但大家都忘记了另外一把尺子:你为了得到,究竟失去了什么?
如今房奴、车奴充斥于世,这充分反映了这种单一价值观对我们生活的塑造力。20多年前,我曾写过一篇随笔,讲新婚之后我们夫妻二人的生活状态。在我看来,当你买一件自己不真正需要的东西时,就开始受这个东西的奴役。比如,我要买一双时髦的旅游鞋,立即会在家庭财政上戳个窟窿。为了补这个窟窿,就得抽出时间去挣钱,哪怕是干不想干的事情。这等于拿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去换这双鞋。所以,我必须想一想:这双鞋究竟有多重要?
这就是我们当时的生活状况。当时我们俩只有我有工作,拿200多块的死工资,无房无奖金,两人在北京很难过下去。妻子则英文、日文俱佳,当时正赶上外企大举进军北京,机会多多。记得有一次,一家工厂的日本专家找不到翻译无法工作,请她去帮3天忙,一天100块。在那年月,这算是挺吓人的报酬了。
可她从不多干。理由是:我们不会把自己的青春减价出售。我们结婚时一无所有,但都知道自己还年轻,要用青春追求新的生活,即出国留学。当时留学很难,而我的英语几乎要从头开始学。所以,我们很清楚,要尽可能把青春投入自己的发展。20年后,如果我们建立了自己的事业,回首今天的艰辛,当是人生最为美好的时刻。难道就为了100块一天给卖了?不卖,坚决不卖!
当然,生活要维持,必要的工作还是要干的。但是,如果我们除了食物外基本不消费,穿旧衣服,那么就能最大限度地降低出去工作的需要,把青春最大限度地留给自己。就这样,我们闷头发奋4年,妻子先考取了耶鲁大学的博士;缺乏英语才能的我,得以混了个家属的资格跟去,因为在旁听时小有表现,也成了那里的学生。想想都是多亏没有贱卖青春,留着给自己长了点本事。
到耶鲁后,我先是家属,后来读硕士课程,免学费但无奖学金。那时妻子拿的全额奖学金,其实比当地的最低生活线还少几百块。那时也有些校内打工的机会,我们在没有办法时也干过一点,但只要生活能维持,就不会干。道理还是:青春不减价拍卖。
在美国的头几年,我的衣服几乎全是街上邻居搬家清理旧货时买的,比如10美分一条的牛仔裤等等,尺寸不对也勉强凑合着穿。但那时却是我们求知生涯中最珍贵的,那时一无所有的状态,其实是最为富足的。如今年过半百,回想起来,最为庆幸的还是:青春有价,没有贱卖。当然,我们从来没有忘了锻炼身体,对裤子的所有权绝不肯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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