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剪发师的儿子遭遇车祸,进医院断层扫描,发现脑瘤,立刻动手术切除。
“多走运啊,不撞车不会发现,而且手术费都免了。全由保险公司埋单。”她一边给我剪头发,一边得意地说。
她去医院探视,看见儿子沿着前额发线一圈刀疤。她还叫好:“哇,缝得这么整齐,好像画了个大大的M,可以做麦当劳的广告了。”又说:“可惜可惜。要是换成我出车祸该多好,正好借机会拉皮。”
土匪屠村,把全村的人都杀了,只留下一个矮子。
原来,当土匪要砍他的时候,矮子哭着说:“我已经够矮了,砍了头,不是更矮了吗?”
土匪们笑作一团,不杀他了。
我的一位高中老同学也如此幽默。他女儿出生时是兔唇,他痛苦了一阵,心想,再生一个吧。
但是儿子出生,又是兔唇。同学一边伤心,一边为难,不知该怎么告诉太太。他犹豫再三,还是把孩子抱到床边,说:“可惜,又是兔唇。”
他太太居然笑了,说:“多好啊,这样女儿就不会说我们偏心了。”
同学则说:“是啊,我们有了照顾女儿、为女儿整容的经验,这兔唇的儿子能生在我家多好哇。”
年轻时不懂什么叫“幽默”,以为幽默就是说笑话,要生冷不忌、大腥大辣,逗得大家狂笑。直到年岁渐长,经历了许多灾祸,留下了许多伤疤,才渐渐了解幽默是“知天命”,晓得自己这一辈子能拥有的和不可能拥有的;幽默也是“耳顺”,好话坏话、爱听的不爱听的,都能逆来顺受。
眼前浮起一个词人的画面,有人问他经历了这么多打击,而今是不是总算体会了人生的愁苦?词人没答。只是把头转向窗外。淡淡地说:“天凉了,这秋天多美啊。”
幽幽地,不明说;默默地,不多说。人生多少悲愁,都从正面看,认了、接了。不强求、不抱怨,甚至当成身外事,尽付笑谈中。
早知无计留春住,笑拈残红葬落花。人生若无奈。何不幽他一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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