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
“一位同事辞职了,理由竟然是要云游四海!”出发前,雪琳在各个社交网络上最后一瞥,发现她的举动已经掀起轩然大波。
雪琳1986年出生在四川,从小成绩优异,高考后顺利地进入一所名牌大学读新闻专业。2009年,她大学毕业,在一家知名财经杂志做记者,这份工作的主要内容是研究上市公司的财务报表,所得工资大半用作了房租。
雪琳不喜欢这份工作,她不爱整日与数字打交道,每到交稿前便焦虑得无以复加。因为这个原因,在准备离开之前,她曾经打过一份辞职报告,告诉领导自己对这个报道方向真的没有兴趣。那次辞职的感觉令她至今难忘:“全身发麻、脊背发凉,好像踏入一个完全未知的、没有保障、没有组织的世界,身处体制之外。”走出杂志社她就后悔了,恨不得马上回去,祈祷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一次,她没有真正辞职,因为杂志社帮她换了工作内容,但焦虑仍然困扰着她。那时,雪琳一次又一次问自己:“为什么过着自己不喜欢的生活?为什么不能肯定自己?为什么要以进一所有名的大学、读一个有名的专业,然后去一本有名的杂志工作,才能够通过别人的肯定来证明自己?”从小,她聪明、活泼、注意力集中、理解力强,稍加努力就能够成为小环境里的第一,但追求的只是别人眼中的最好。
雪琳想脱离常规,自由地旅行,哪怕只有一段时间,也算是有了回归真实自我的感觉。做出决定的那个下午,她坐在电脑前,查各地天气,想找个温暖的地方作为旅行的第一站。
出走似乎是一瞬间的事,但后来想来,走到那一步也并不轻松。
她给父母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的计划。母亲并不大吃惊:“我并不认为你要死守一份工作,最关键的是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空出一段时间调整自己,哪怕只有一年,我也愿意为此不计代价。”
母亲语气骄傲:“这样很好,很像我年轻的时候,不守常规,爱冒险。”
母亲对雪琳的影响巨大。她觉得母亲就像一台发动机,永远充满了成长的动力,从不保守,也不以保守的观点对待女儿。“我是个自私的人,在做决定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过父母的想法,之后的告知也只是例行公事。”雪琳说,“但父母的支持让我欢欣鼓舞,充满感激。”
在国际青年旅舍的网站上,雪琳发现厦门有间旅舍在招前台,她发了一份极简单的简历过去,上面只罗列了她的应聘理由和英语水平。不久得到回音,让她去厦门面试。把在上海的一切收拾妥当后,雪琳买了张火车票便去了厦门。离开时是个雨天,她去上海南站坐火车,大学好友前来相送,那一刻她想到要和过去作别,“突然满怀悲伤”。
游历
2009年12月17日,雪琳开始在鼓浪屿的青年旅舍做前台。
旅舍的工作并不复杂。接来自全国各地的咨询、预订电话;查阅国际青年旅舍的统一网络订房系统;为客人办理入住或退房手续;晚上清点账目,确保收支准确。工作时间从上午11点到次日早上9点,晚上就在前台搭一张行军床值班。
休息时,她逛岛,看书,发呆,写作。小岛树多,被海环绕,地势起起伏伏。两个多月里,她走遍了岛上每一条路,有时是一个人,有时是和前来旅行的人。
在鼓浪屿,雪琳认识了一个叫瑞的台湾人,他没念过大学,高中念的也只是夜校。瑞签了两年的打工旅行签证,去了澳洲,在农场摘奇异果、放羊、开旅舍,后来又做木工。外出闯荡多年,瑞的足迹遍布两大洲,至今孑然一身。
“跟你的同学相比,你会有失落感吗?”雪琳问他。
“经济上面不会,感情上会有。有时我很想有自己的孩子。”瑞说起自己有过几个女友,但后来都分手了,“大概是觉得我太不可靠了。”
“佛教教人要戒三毒:贪、嗔、痴。我理解下来,它教人要懂得调节心态,尽量去追求该得到的,但对于没得到的也能坦然处之。”瑞突然冒出来这样几句话。
“他身上透露出一种底气,给人值得信赖的感觉。”雪琳说。
仿佛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此前,雪琳从未想过还有人能以这样的方式生活。她一直遵循主流价值所推崇的路线成长,她的朋友毕业后,也大多进入了主流社会,拥有体面的工作、不菲的薪水及快节奏的生活。
此后,雪琳的生活完全“被”改变了。这些年,她走过32座城市,一边打工一边旅行:“我一生都不会为之后悔,它就像埋进我生命里的宝藏,即使它只是时间长河中的一小段。”
在深圳,雪琳去见了一个高中同学。他在一家银行工作,住公司的房子、坐公司配的车,但压力巨大:“上司很苛刻,工作氛围不好,而且我也不喜欢整天都待在同一个地方上班。”他吐着苦水,但不知该不该放弃这份经历了重重考试才得到的工作。
雪琳告诉他:“在路上,我看到不少和我们年纪差不多的人,他们不是富二代,有的来自农村,但他们懂得自己,活得很自在,而不是按照别人的期待去建设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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