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是关于我的,我的大学和你们很多人一样,被规划了。1996年,我被父亲选择了一个我不喜欢的专业,土木工程,进入我亲爱的母校,湖南大学。在那年的10月1号,也就是开学后一个月的日子,我刚刚结束完军训,吃完晚饭,我和我的另外九个室友,挤在那个晚上十一点断电、闷热的宿舍里,翻我们大学四年的课本,却发现它们都是对我而言,极其无聊的东西。
那天晚上我辗转难眠,一直到熄灯,我点起来蜡烛,烛光摇曳,照亮我的天花板,也就是上铺床板,我隐约看到上面有一个字!我把手移到上面,看到一个大字,混!
那天晚上我一直睡不着,我遭到了命运的围困,而且好像还必须被围困四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尤其是当有一个一平方米大的“混”字,压在你的头顶的时候。
这样一直到晚上三点钟,后来我知道那个时候是潜意识最清醒的时候,我做了一件我这一辈子最正确的事情,我决定对我自己的生命发问:
古典,你想要什么?
如果你想要什么生活,为什么你不去造一个?
那是我第一次对自己的生命发问,这次发问改变了我的一生。
很多年后想起来,我依然对1996年10月1号晚上湖南大学1-206室左边下面铺位的古典心怀感谢,因为他翻身起床,问自己,如果2000年,大学毕业结束那天,我觉得此生无悔,那是因为我做了些什么?他慢慢地听到内在的回应,他记录了下来很多答案。有些比较平常,比如过四级,考驾照,有些很有趣,比如说学习功夫、搞乐队和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还有一些看上去有点遥远,流浪一个月,骑单车去北京,去全世界最高和最深的地方。
从写下这些文字开始,他的生命开始改变。
我过了四级,学会开车,向我喜欢的女孩子表白。我开始搞乐队,我开始学习功夫。在1998年的夏天,我和两个朋友流浪,其中一个叫做小明,我们在整个路上骂骂咧咧,我们就这样打打闹闹地从长沙骑到北京,23天.8个省,1500多公里,到了北京,成为生死之交。我还有去我能找到最深的地方,江西萍乡的煤矿,在几个矿工的陪同下在地下400米的地方呆过一整天,感受喘不过气来的、墨水一般的黑暗。我想那是世界最深的地方。
最后等我划掉我的清单的时候,我发现世界上最高的地方在西藏的珠峰,但是那个地方需要的钱和时间,是一个大学生所没有的。后来我离开学校,成为一名工程师。半年后,我离开这个行业,再后来,我失恋了,初恋的失败让我痛苦,希望逃离这个国家。
于是我来了北京,成为一名新东方学生。在我考完托福GRE,甚至拿到OFFER的时候,我又一次问自己,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我想起来那个1996年10月1号晚上湖南大学1-206室左边下面铺位的古典。
后来我留下来,成为一名新东方的英语老师,我开始攒钱,然后攒时间和工作后日益下降的身体。在2004年,我来到了西藏。这是珠峰大本营,海拔5500米,这是出发前的我,在雪线下面,珠峰的雪化成水流下来,变成这条河。绕过山头能看到洁白的珠峰,让我在爬的时候一直想死在那里。这里有一个邮局,里面卖着昂贵但是销路很好的明信片——不仅仅是因为这是这里唯一的通讯方式,还因为上面的戳——珠峰大本营——你可以寄给你的朋友,你可以收藏,等你老的时候对你的孙子吹牛说爷爷当年也牛过,所以人们总会虚荣地买上那么几张。而我一下子买了三张,一张寄给了我的母亲,她认定我会死在某个雪山上面,几百年后被挖出来,栩栩如生音容宛在。我说,爸爸妈妈,我很安全。一张寄给了我的部门主管,他听完我的计划,很怀疑我能否上暑假班的课,因为我用完了所有的积蓄,我对他说,我很安全,给我排课。最后一张,你们猜我寄给了谁?
我寄给了1996年,10月1号晚上湖南大学1-206室左边下面铺位的古典。我告诉他,谢谢你,你许的十个愿望,今天终于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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