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公寓门口附近有一个烧饼摊。摊主是一对夫妻,安徽庐江县人。自五更起,男人就身穿蓝色长衫,推着烧饼炉出摊了。女人在后面,拿着细碎物件。
我喜欢看他们做饼。女人揪一个面剂子,擀两下,搓成卷,竖起,又擀两下,捏一撮白芝麻,洒上,放在一边。等做了三四十个,就该上炉子里烤了。这是男人的活儿。他拿起一个饼,迅疾地贴在炉壁上,又迅速抽出手,在水桶里浸一下,再贴下一个饼。炉膛很烫,手从炉子里拿出来,时常带出一股青烟。饼烤得酥黄时,男人就用扁头长火钳轻轻一铲。烧饼一半粘在炉壁上,一半翘起,他再用火钳夹下。他动作很娴熟,很少有失误。烤熟的烧饼金黄酥脆,整齐地码放在案板上,周围掉了一层芝麻。
男人闲下来,就哼“倒倒子戏”,细听戏文,唱的是《小辞店》。女的见丈夫哼,忍不住跟着唱出声来:“手搀蔡郎小店出,回头来望到了一對门神。大街上一班人把头伸,一个个望到我俩笑盈盈。”唱的是小店女主人胡翠莲的戏文,那假声小嗓很是好听。
男人不哼了,只听他女人小声唱:“哥好比,顺风船搭篷就走;妹好似,小的客家被丢在码头……哥好比,风筝断线随风飘走;妹好似,小顽童空把线收。”委婉凄楚,哀怨情深。“哥哥啊,你好比高山失火无水救;妹好似……”女人大喊一声:“烧饼糊了!”
我在想,“烧饼糊了”不是戏词呀,后一句是“脱衣救火挨祸上头”,也不该是“白”,应该还是唱呀。我也入戏了,只见男人火急火燎、手忙脚乱地从炉子里夹出糊了的烧饼,才明白她男人更是听得入了迷,忘记炉子里正烤着饼哩。
看着一炉糊了的烧饼,男人歉意地望着女人,憨厚地笑。女人也笑,又低下头擀皮子做饼,只是不再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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