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小时候的冬天,出奇地冷。雪总是下得一场连一场的,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样子。每到入秋时,父亲母亲便忙着为过冬做准备。父亲进城买来牛毛毡,开始修补一家人住的平房。他找来稻草,挑来黄土,和好泥,给母亲打下手。母亲虽身为女人家,却是周围街坊邻居中有名的能工巧匠。她糊的墙泥平整结实,砌的火墙暖和好烧。母亲老是不放心,嫌父亲塞的窗户缝不严实,检查了又检查,最后,才用透明的塑料布把窗户糊起来。
修完房,母亲开始做棉门帘了。母亲挑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唤我们姐弟仨搬小凳到院里。我们围坐在母亲身旁,从一大堆平日攒的废布堆里,找出一些好的来,给母亲派用场。母亲飞针走线,把它们一块块仔细地对接起来。记忆里的画面总是这样的:天高远地蓝着,阳光温暖柔和,风轻轻地吹。门前老榆树的叶子,打着旋儿,一片一片,缓缓落在我们脚下。我们身后的老屋,呈现着岁月安详的样子。
棉帘做好了。全家老老少少的棉衣棉裤棉鞋自是不必说,母亲很快拾掇缝补好了,取暖的炭,劈好的柴,齐整整地码在院里。一切过冬的装备都置备齐了,就等着冬天来了。
屋外,北风呼啸着,雪可着劲儿地下,下得足有二尺厚,窗户玻璃都被冰凌牢实地冻住了。一家子人猫在暖暖的屋里,炉膛里火旺着,炉上的水壶“嗤嗤”冒着热气。我们围在炉旁说着闲话。父亲说,爸给你们烤土豆片吃吧。我们姐弟仨立时兴奋起来。我负责削切土豆,妹妹和弟弟负责给父亲运送。不多时,一锅被父亲烤得两面焦黄的土豆片就出炉了。扑鼻的香气氤氲在小屋里,馋得人直流口水。我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却烫得缩了手。父亲笑呵呵地嗔道:“就数你猴急,怪不得你属猴呢。”
放学路上,一路打着雪仗疯玩,回到家时,棉鞋和裤腿已冻成了砣。父亲却并不责怨我们,以后矿上再发劳保胶靴,他总是省下来给我们穿。可鞋码大,穿不成。自然是难不倒母亲,母亲做了几双厚厚的羊毛软底鞋。穿鞋时,先套上羊毛鞋,再穿高腰胶靴,再出门去疯玩,想怎么踏,就怎么踏,雪再也进不了鞋和裤腿里,脚也不冷了。而父亲,依旧穿着已穿了几冬的、打满了补丁的旧胶靴去井下上班。
这几日,天一日一日地冷起来。冬天要来了。不知怎么,记忆里这些儿时画面里的景,老在我眼前晃动,仿佛,它们还带着父亲母亲身上温暖的气息,穿越时光的隧道,一路迢迢而来,包裹了我。我沐浴在这暖暖的气息里,想,这个冬天,一定不会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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