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夫:25岁,在拉萨与青海湖开了两家客栈,将赚来的钱用于行走。生命中一半的时间在路上。2012年加入阿尼玛卿转山行走,在协助团队担任伙夫。
我们总认为美好的事物在远方,这样活着就有希望。当然,如今我依然这么认为,所以我还在路上。当有一天,我发现路上的一切,生活里原本就有,就是我该停下的时候了。
所有一起转过山或者行走过的人们,回来后常常会想起路上的经历。如果你身边刚巧有一个同行者,那些记忆会被反复提起,甚至有不同版本,甚至会被夸大。当然也有人对此沉默不语,但这不妨碍你们彼此之间的默契,好比一起经历过海上劫难,或者同谋干了天大的一票,从此成为莫逆之交。在城市里要花上十年或者更多时间才能累积起来的信任,在路上,往往几天下来就有了。我至今没搞懂这个,究竟路上有何等神奇之处。
嘿,哥们儿,路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去发狂?如果有人问起这个,我多半会支支吾吾一带而过。小时候讨厌写总结,或者概括中心思想,如同我今天不喜欢讲人生大道理。
我是大二退学的,2008年冬天。退学是因为那一年经历的事情。先是汶川地震,我去灾区做了志愿者,所见所闻让我对生命有了新的思考。然后是北京奥运会,我又去做了志愿者。那个夏天过后我就无心在学校呆着了。我冷静旁观着以后的生活:毕业后找个工作,朝九晚五赚钱买车养房,结婚生子走完一生。世界那么大、复杂以及残酷,我却傻X似的昏睡过去直到老死,一想到这里我就打了个冷战。那不是我想要的,但我想要的是什么呢?不知道,我得去寻找。
几个月后,我退学了,打算到路上去看看。
记得特别清楚,我是2009年3月23号到拉萨,在昌平沙河火车站买的一张硬座票,坐了足足47个小时。那是我人生第一次长途旅行,从此就没停下来过。在路上我结识了很多人,现在生命里重要的朋友、爱人,几乎都是路上遇见的,包括一个云游四方的和尚——我的师父,他们给了我很多。
因为在青海湖边认识一个朋友,我们合伙开了一家客栈,我在青海住了一年。那段时间我的理想是以打鱼为生,所以给自己起名“渔夫”。一年后,朋友说拉萨有一家很大的客栈要转让,他一个人不敢接,叫我一块儿合伙。我和女朋友又去了拉萨。最后合作没有成功,但我们想既然来了,就开一家客栈吧。接下来一个月,每天早上九点钟,我和女朋友开始在大街小巷挨家挨户地找,拉萨基本上被我们走遍了。
至今还有很多人认为我有很深的背景,才拿到了邦达仓大院的经营权。其实不是。我们找了一个月,在拉萨市中心大昭寺附近找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大院,以前是拉萨贵族的府邸,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是拉萨古城区保存最完好的院子。你说这是奇迹也好,是运气也罢,在我看来,它又是路上的一个偶遇。
我在拉萨落了脚,但我落脚的方式和你想的不一样。拉萨对我来讲是一个驿站,一个可以让我去更远地方的暂留之地。每年我至少有一半时间在路上,安定的那半年也是在为在路上的半年做准备。
你问我找到了吗,我想要的东西。告诉你,还没有。我现在只是喜欢“走”这个动作。至于走到哪里,怎么走,都不那么重要。
今年夏天,一个登山协作团队的哥们问我,要不要来阿尼玛卿转山,他们团队缺少人手。我只问了一句,需要我做什么。他答:伙夫。
于是,我化身伙夫,又上路了。但这次的行走与往常不同,这是一个由80人参加的公益活动,叫“行走的力量”,发起人是陈坤。起初我并不了解活动本身,为了不给哥们丢脸,我得立志做个合格的伙夫。
在协作团队里,我和阿怪负责做饭。阿怪是北京人,长得像《大话西游》里的某个妖怪,脸上永远挂着一副你忘了欠他钱的表情。他在拉萨也开了一家餐厅,生意不好也不坏。阿怪的厨艺一流,但很少出手,除非他喜欢的姑娘想吃他亲手做的菜。有一天他果然露了一手,炖了一大锅鸡肉烧土豆块,被大家一抢而空。但大部分时间,我们的分工是他切菜,我做饭。我的厨艺不怎么样,但是对于饥饿的行走的人们来讲,也算是美味佳肴。
我每天最愉快的时光之一,就是开饭时间揭开高压锅盖的时候,透过冒着饭菜香的热气,欣赏那些用勺子敲着饭盆,排队焦急等待打饭的人们。碰到漂亮姑娘来打饭,我会不动声色地暗中给她们多打一勺菜,或者多捞几块肉,这简直就是举手之劳。在山上,饥饿是最可怕的猛兽,我必须小心翼翼地与它相处。我用把一颗白菜切成一千条丝的耐心与毅力,一丝不苟地安抚它。这多少会给我带来一些满足。
为此我必须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打水、生火、熬粥、烧开水、煮面条。早饭简单些,一两个小时就搞定。等到所有人吃完饭后,我们开始收拾炊具,打包,等着牦牛队来装驼。中午大家领路餐吃,都是一些牛肉干、面包。我们没什么事,但是路上我们要保证行走成员的安全。有时候要背女生过河,或者保护掉队的志愿者。晚上我要比大部队先到营地,等物资从牦牛身上卸下来后,开始找所有的食物和炊具,打水、生火、切菜、做饭。每天如此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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