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正看球赛,电视里绿茵场上奔跑着穿着五彩队服的球员。我习惯性地坐下,顺手拿过你手中的遥控器,换台。
突然,又感觉不对。一个画面瞬间浮上心头,是那次翻出你大学时的毕业纪念册。泛黄的册子上,几乎每个同学留言时都提到你球场上的“英勇”。我幡然醒悟,想起妈当笑话讲你上学时踢球踢掉门牙的故事。又一幅画面闪过,我上小学时的一年,你踢球伤了腿每天在家里熏中药,哦,自那之后你再也不踢球,却把一双旧球鞋一直保留。
原来,我错在忽视了你看球赛时眼中闪烁的兴奋。我以为你是父亲,是那个我回家后,在咆哮的油烟机声中从厨房探头喊我吃饭的男人;是那个西装革履、外出应酬到深夜的男人,却忘记了没有人天生就是父亲,曾经的曾经,你也是少年。
龙应台的散文中有句话,叫:“油米柴盐一肩挑的母亲,在她成为母亲之前,也是个躲在书房里的小姐吧。”
谁说不是呢?但若不是那天从书柜底层的抽屉翻出一只用线扎的纸盒,若不是亲手拿起那几张信纸,若不是读到母亲少女时梦幻的笔迹与心迹,我怎会知道母亲心中曾有过的文学梦和歌唱梦?若不是翻开那几本抄写工整的摘抄本,读到同我的摘抄本同样的席慕容的诗句,若不是积了尘埃的信封中滑落报纸中发表的文章的剪页,我怎会想到母亲也曾青丝如墨,面容如花,也有少女细腻的情愫?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原来母亲的名竟也如此诗意。又忆起一次我见一只飞蛾,惊慌大叫。母亲放下手中拖把走来,双手一合,飞蛾已死。我惊恐未定地看着她,问她不觉得恶心吗?她洗了手回来,说:“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为母则刚’。”
为母则刚。曾经怀抱瑰丽的梦的少女,有一天也会成为母亲,那些文艺与雨季的愁思便淹没在了柴米油盐的琐碎中。
但当母亲打开电视收看歌唱比赛节目的时候,当母亲在博客上写写文章的时候,我知道她没有变。那个少女一直在她心中从不随时光变老。所以我会陪她一起去电影院看一场风花雪月的文艺片;我会和她一起谈论“我是歌手”,讲一讲李健的诗人气质,或汪峰的儒和许巍的道;我也会在她洗黄瓜的时候凑上去:“妈,我最近爱上了席慕容诶。”然后等她惊喜地转过头来……我愿小心地呵护你那颗玲珑剔透的少女心,母亲。
而此刻,我重新按回遥控器的按钮,温顺地坐在父亲身旁,听他眉飞色舞地为我讲这场球赛,尽管我连规则都不懂得,这时的他眉宇间仍是少年模样。
每个父母都有少年模样,这少年模样随着孩子的长大,很多化作了心里的床前明月光,他们不记得,你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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