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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辈的战争

4/1/2019 11:02:32 PM 人评论

一据父亲说,我们家在武昌是个经商世家。祖父曾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回国后在家乡经营造纸业。父亲为“光”字辈,名光辉,曾就读于武昌中华大学。据父亲说,那时他成天跳舞、打麻将。读到大二,当时是1937年,许多同乡、朋友都从军打日本人去了,并从前…

父辈的战争

据父亲说,我们家在武昌是个经商世家。祖父曾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回国后在家乡经营造纸业。父亲为“光”字辈,名光辉,曾就读于武昌中华大学。据父亲说,那时他成天跳舞、打麻将。读到大二,当时是1937年,许多同乡、朋友都从军打日本人去了,并从前线写信回来。父亲向祖父要求休学从军,但祖父坚决不许。后来在祖父“至少要当个军官”的让步下,父亲进了黄埔军校(当时称陆军军官学校),成为第15期黄埔军校生。

在父亲口中,以及我对他的记忆中,当年他所经历的那些战争都只是些片断。带车队走滇缅公路,由于任务艰辛,来回一趟便晋升一级。从重庆的防空壕里拖出上千具尸体,每一具都带着咽喉上的抓痕及扯破的衣服,显示出他们死前遭受的窒息之痛。远征军驻印度时,夜晚有印度人摸进军营,从怀中掏出一包橄榄大的红蓝宝石换面包(母亲手指上那个大蓝宝石戒指便是如此来的)。伪装成警察、卫生部队支持东北的四平战场,受到持续一周的猛烈攻击。然后便是,逃难时到处寻找亲人的记忆。

来到台湾后,父亲便一直住在南台湾高雄县凤山镇黄埔军校旁的黄埔新村。这也是我出生以及20岁之前成长的地方。是的,我的幼年与青少年时期与“黄埔”无法分割——翻墙进入黄埔军校偷芒果,与卫兵捉迷藏,观看军校学生在黄埔大道上踢正步,对他们扮鬼脸,甚至青少年时眷村朋友们共组的“帮派”也叫黄埔。从小我便在眷村的“抗战剿匪”记忆中长大。南台湾夏天溽热的夜晚,邻居们搬出板凳、躺椅坐在巷子里,摇着扇子,大谈抗战的事。或讲到伤心处引起一阵静默,或几个人扯下裤子、掀起上衣比身上的弹痕,引起旁边妈妈们的窃笑。小时候,听来听去,都是些丛林中作战的故事——他们如何穿过丛林出其不意地突袭日军,如何受蚂蟥、毒蛇、疟疾纠缠,等等。但小孩们更感兴趣的是:“咬人的蚊子大得像鸡,恨不得拔枪打它们”;“比水桶还粗大的蟒蛇,让辗过它的吉普车跳起老高”;“没头的军人鬼魂晚上在旷野里踢正步”。稍微大一些时,我才知道我们整个黄埔新村,住的大多是38师及新一军的军眷,孙立人将军的手下。我在这眷村中的成长经历,便是从幻想着鸡那样大的蚊子、让吉普车弹跳起来的大蟒蛇的童年,到逐渐了解了为何村中都是些在军中“没搞头”的叔叔伯伯。

父亲在1949年大撤退时,托同僚将我奶奶自武昌接来台湾,因此小时候我们家是村中极少数有长辈在的家庭。小时候,只觉得家中有个奶奶唠叨我们,其他也不觉得如何。后来才逐渐知道,什么是战争造成的妻离子散、骨肉分离。小时候过年时,总有三四个军人叔叔伯伯在我们家吃年夜饭,然后打麻将。有一位叔叔经常喝醉了在我家院子里吐,边吐边哭,对来劝的人说,就让我一年哭一回吧。有个孙少将,每次来到村里,便让我们一群孩子挤在他插着将官旗的吉普车上,呼啸着进入黄埔军校的大门,带我们在军区内采芒果、游泳。听说,孙少将的小孩都留在大陆没带出来,所以他特别疼孩子。

父亲对奶奶极孝顺。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只打过我一次,为的是我不听奶奶的话,还对她生气跺脚。在奶奶过世许多年后,母亲才对我们说,奶奶来台湾时带了些金条及火狐袄之类的贵重物品,后来都瞒着父亲卖了补贴家用。的确,那时一个军人的薪水不足以养生送死。我小学一年级时,奶奶过世。父亲只有从军中退伍,拿退伍金办奶奶的丧事。

葬了奶奶后不久,家中经济便陷入绝境。几乎天天饭桌上只有酱菜,后来连酱菜都买不起。卖酱菜的祝伯伯与我们住在同一条巷内,他的儿子阿凤与我同年,我们成天玩在一起。所以每当父亲自己去买酱菜而不是要我去时,我心里总觉得很羞愧,因为我知道他是去祝伯伯那儿赊些酱菜回来。

我母亲与母系亲友们,几乎都是台湾的闽南人,他们是我生命、身体的另一半。因此,我在眷村中有时被喊作“杂种”,在台湾闽南人眼中又是“外省人”。小时候,每当父母激烈争吵时,我都会憎恨他们的婚姻,以及我自己。

是的,在我极有限的小学记忆中,一幕辛酸的往事经常缠着我。因要不到钱买糖吃还挨了骂,我哭着上学,走着走着,发现父亲跟在后头。我赌气仍往前走,但不时回头瞄瞄父亲,看他要做什么。父亲走入一家他经常赊欠的小杂货店,一会儿又走出来,然后快步追上来。在离我十余步时,他喊着“小明,给你”,说着将一个五角铜币掷给我。后来回忆这一幕——我逼着落魄的父亲向杂货店借五角钱——经常让我羞愧得痛哭。我还记得一件事,也是当时我太不懂事,看见有些同学带便当中午在学校吃,我也吵着要带便当。吵闹了几次后,有一天父亲终于同意替我送便当到学校。那天中午,父亲送便当来,并在我打开便当时,对我及周围的同学说:“今天起来晚了,菜场买不到肉,所以只给你带个荷包蛋。”当时我为父亲的谎言感动得几乎掉泪,因为一年来,我们家没有人吃得到荷包蛋,更别提吃肉了。后来父亲为了养家,曾在高雄港当码头工人,又在左营的海军废弹处理场工作,但都做不久便辞职。这些都是十分辛苦且危险的工作,但他做不下去的理由仍是: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黄埔军校出身的军官,他无法忍受别人对他的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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