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嫂是冷着脸子进到屋里来的。进屋后,连个招呼都没打,说那个败家猫,倒是管不管?随之便把一副血淋淋的鱼骨架拿到面前。
别说了,李嫂,我赔。我赶忙去兜里掏钱。
她前脚刚走,妻子随后就冲我发开了脾气。
好!别说了。我一咬牙下了决心。
呜——我被火车的汽笛声震醒了,将怀中旅行袋打开一点,偷眼看去,猫咪正仰着头,目光相遇的刹那,我心里一动,赶忙抬起头,不再看它。
算来,这东西被抱来足有3年了。
刚送来那会儿,它还没有这般茁壮,眼睛也没这般明亮,可是老鼠稍微一露踪迹,它便利箭一样飞射过去。有次一只老鼠出来,爪子几乎踩了它的胡须它也不动,像没了知觉一样,待那老鼠忙碌起来,它才一跃而起,准准捕住。因生存危机它们都去左邻右舍家里了。
我一有空闲,就喜欢逗弄它玩,脚,故意放在它眼皮底下,渐渐,眸子凝聚成一个黄灿灿的亮点,直视那勾动的脚丫,之后,便佯作捕到耗子神态,眸子牢牢盯着脚趾,用锋利的胡须一下一下触碰它……终于,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它也恰到好处停止嬉戏,喵喵地叫了起来。多么通人性的东西呀,哪个能够不喜欢?
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在一个星期天,李嫂给孙子买了个蝈蝈笼子。孙子有了笼子,像得了宝贝一样,午饭后,李嫂要哄孙子睡觉,就将蝈蝈笼子挂在窗子外边。李嫂哼着催眠曲,猛听啪啦一声脆响,她抬眼望去,猫两只前爪正死死按住那只蝈蝈,脑袋扁扁的,肚子冒了黄水,翅膀,像破碎的纸片,东一块西一块散落着,那只带着毛刺翠绿的大腿在一蹬一蹬地挣扎。
有了这一次,我对猫的管教严格起来。这回,事情发生在张家。老张退休后,老伴又死了,孤独得要命,在北京的儿子托人给他捎回一只会说话的鹦鹉来。老张就常跟鹦鹉唠嗑,简直把鹦鹉当成了命根子,上街捧着,晚上睡觉,都恨不得放进被窝里。
这一日,老张出来晒太阳,手里依旧捧着鹦鹉。蹲了一刻钟工夫,老张有些困倦,跟着睡意便悄悄袭来,只听得身旁嘎嘎鸣叫,他从睡梦中醒来,再一看身旁,一只黄猫正死咬着他的鹦鹉的脖颈,血流汩汩朝外喷涌,地上的泥土已洇湿了一片……
猫,这次惹的祸,让我们无地自容。妻说,这种讨厌的东西,还留着它做什么,赶快扔掉吧。
就在这次鹦鹉事件的第五天,这个鬼东西又吃了李嫂的鲜鱼。没办法,这回只得扔掉它了。
这是一个没有站牌的小站,下了火车,走了多久,我记不得了,最后,在一块有花有草的地方停了下来,当我轻轻放下提包,一丝一丝拽开拉链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猫的眼角已经被泪水浸湿了,每根长长的睫毛上,都似乎挑着一颗亮晶晶的泪珠。
当时,我心里一下就酸得不行了,还是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些食物,放到土塄下边,以备应急之用。我还要和它再做一次游戏。脚,放在了它的眼皮下,脚指头一弯一弯地勾动,它也像理解我的心境一样,依旧用胡须触我的脚背,用牙齿咬我的脚趾,用爪子挠我的脚心……这一切做得那么殷勤、细致、认真,似乎有讨好我的意思,只是玩耍到后来,我方感到情形不对,它咬我裤脚的嘴,再也不松开了,就那么死死地咬着……这一咬,把我的眼窝又咬酸了。
到家时,已经是晚上9点。我兜头躺在床上,昏昏地睡去了。
第三天,我和妻子正吃晚饭,忽然房门传来一阵咔哧咔哧的声响,我愣了一下,问妻子,什么声音?
我和妻子悄悄将屋门打开,黄猫侧身躺在地上,已奄奄一息了,四只爪子已经磨得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蹄瓣的缝隙处,都在渗血。只有那嘴巴上的胡须一动一动,还能断定它是活着的。
我和妻子连忙把它抱进屋里。当晚,它便死了。
看着它那空瘪瘪的肚子和血淋淋的爪子,妻子似乎比我还难受。我们都不明白,它这么急着回来,究竟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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