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迭声地追问着,而我只是深深地看着他,轻轻地微笑,笑着笑着,我就突然哭了。
原来,喜欢就是这样的。
CHAPTER 1
那个夏天,简简单单的阳光简简单单的晴。就像我和他,平平淡淡地相处平平淡淡地相知。
在同一个农行的办事处共事快一年,什么话都说尽了。他好,我知道;他对我好,我也知道,感觉里有温暖也有牵挂,却都是自家人般的云淡风轻。其他的呢?他没说过,我没问过。
他要去黄州学习。上午开会宣布,我中午吃完饭回来,他和其他的学员都已经整装待发。所有的同事都站在门口,轮流地握手,拥抱,语重心长地嘱咐,正是告别得如火如荼,只有他,一直在东张西望,看见我,眼睛一亮,仿佛示意我过去。但是太热闹的场面让我窘迫,我头一低,也没跟他打招呼,就进去了。
从刺眼的正午阳光里一步踏进幽暗的营业大厅,我禁不住一阵恍惚,心里一时间涨满的,是扩大了许多倍的念头:他,要走了。
我怔怔地站在门边,听见背后急切的脚步声—果然是他。一时理不清头绪,许久我们都没有说话,外面人声鼎沸,屋里却静寂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半晌,他说:“我去一个星期。”我说:“嗯。”又无话。良久,听见汽车直按喇叭,他向门口跑了两步,又一停:“我,给你打电话。”我用力地点头。
我一直记着他的话。每次电话一响,我的心就一阵狂跳,是别人的或者公事,心才暗暗地落回原处。短短的一个上午,我的心大起大落,像大户操纵下的股市。但是他的声音,始终没有在那一端响起。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没有食言。只是因为学校远在郊区,打长途不便,每次都只能赶在上课前放学后。
第一天打来,快下班了,我在后面洗手,他们喊几声不见我应,就告诉他,我走了。第二天打来,是刚上班,我还没到,别人又忘了告诉我他来过电话。
但是当时的我自然不会知道。中午同事们去吃饭,我却不死心地守着电话。电话彻底地安静着,我渐渐焦虑起来,许多不祥的念头一掠而过,却又不敢想深,害怕一念成谶。渐渐有些睡意蒙,忽然铃声大振,我一跃而起,在桌角撞痛了腿也在所不惜,但是那端满口粤语,竟是打错了。
我慢慢放下话筒,听到雷声隐隐传来,抬头看去,天色正迅速地变暗,乌云奔腾而来,一场暴雨正蓄势待发。我突然想到了他:他走得那么急,记得带伞了吗,还是一贯的不在乎?那样粗心的男孩啊。我忽地站起身,拿了雨衣,跟主任说:“我请半天假。”没告诉他,我是要去黄州,当然更没问,他,到底是在黄州什么地方。
CHAPTER 2
雨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急,雨点大颗大颗地灌进雨衣里去,我的全身很快就湿透了。一辆又一辆车从我身边疾驰而过,泥浆溅满了我的裙摆。而我坚持地站在路边,对每一辆经过的车招手。
我从来没出过武汉,不认识东南西北,更不知道黄州到底在武汉的哪个方位。反正只要是长途车,无论是南来还是北往,我一律奔过去充满希望地问:“到黄州吗?”
一辆开往蕲春的车被我拦住了。“黄州?经过倒是经过,不过我们直达蕲春的……”那父亲一样年纪的售票员抬头看看滂沱大雨的天空,又看看我湿得紧贴在小腿上的裙摆,犹豫了一下,眼里流出长者的善意:“你上来吧,我们在黄州给你停一下。”我千恩万谢地上去了。
车上很多人,我被挤在一个猪笼旁边,车稍有颠簸,那头猪就发出抗议的嚎叫。车顶在漏雨,无论怎么闪身都躲不开,我索性由它一滴滴打在我的肩头。站了好久好久,腿都软了,窗外是越来越陌生的田野,但是我心情平静,甚至还轻轻地哼着歌,觉得肚子饿了,摸摸口袋还有一包话梅,就拿出来吃。
我没有想过我是去一个遥远未知的地方,我也没想过我能不能找到他,他在,所以我去,就这么简单,简单得就像每天早晨搭车上班,知道一下车就会看到他,那样地自信和安心。
雨停了,阳光渐渐来敲我们的窗,售票员招呼我:“黄州到了,你到哪里,我们在附近让你下车。”
我说:“我不知道。”
他说:“你说门牌号码或者单位名称就行了,黄州我们很熟。”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他:“这些我都不知道。”连司机都回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在刚进市区的地方下了车,立刻有一个三轮车司机过来拉生意。想想是农行办的培训班,显然跟经济有关,我便问:“你知道哪儿有财贸一类的学校?”
他说:“十块钱我搭你去。”
我数数钱—出门时根本没想到会到这儿来,身上只带了平常零用的钱。我摇摇头:“太贵了。”
他缠着我不放:“八块,六块,好了好了,五块,不能再低了。”我干脆把钱包翻给他看。他不可思议地摇头,一边自言自语:“武汉大地方来的,连这点钱都没有。”一边还是告诉了我怎么走。
暴雨过后的天空更是蓝得咄咄逼人,阳光金箭一般直射下来,只一会儿,我就挥汗如雨。在路边买一杯三毛钱的冰豆浆喝,我很乐观地安慰自己:到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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