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没有积蓄的失业青年,梁晶知道自己目前正处于一种难堪境地。B城,这座华美现代的大都市,处处人满为患,已经逼仄到不肯再收容她最渺小的野心。人在最无助的时候会如何选择?自尊,还是面包?
梁晶选择了后者。
某个无眠的深夜,打电话给刘楠,无聊地寒暄,无聊地说笑,终于遮遮掩掩地开口:“男人一失业就想创业,女人一失业就想嫁人,而且是有钱人……说真的,有合适的介绍一个?”刘楠在那端沉默,她难堪得差点要挂电话,不就想钓个有钱男人吗?她仿佛听到刘楠鄙夷的心声,不过最后,他只是说:“好啊,等我电话。”
那晚梁晶大哭一场。假如她脸皮再厚点,她其实也可以借由一点旧时情义,试着再去傍一傍刘楠的胳膊。当年的小混混,如今已是“高地”娱乐城的小股东之一。但她这种人,明明膝盖已经落地,却还妄图在精神上占领制高点。况且她没听说过好马回头还有好草吃的,所以即便她要钱,也不能是刘楠的钱。
刘楠打电话给她时,她正准备出门。摒弃了心里的羞耻感,梁晶换好鞋出门。出租车一路直奔“高地”,刘楠在门口接她,领她直接进了包房。
房间里不止一个人,有男有女,酒瓶摆一桌,气氛看来很high。
刘楠拍拍手:“各位,我来介绍,我朋友……”
“来来来,快过来。”
不知被谁一把拉入人群。10厘米高跟站不稳,一个趔趄,撞在人身上。“小心!”那人扶了梁晶一把,还对她淡淡一笑。大家嗷嗷起哄:“喝酒喝酒喝酒!”哪怕有刘楠挡着,最后还是被灌了。恍惚间,察觉到刘楠捅她胳膊:“喂,介绍人给你认识。”原来扶她的那人正是主角,他叫严谨。
宿醉之后,头疼欲裂,刘楠打电话来,她浑身乏力,起不了床。刘楠买了蔬菜粥过来看她,骂她酒鬼上身忘了正事:“你呀,还好严谨也醉得够呛。对了,明天你跟他吃个饭,谈一谈。”
梁晶一时间有些怔忡:“谈什么?”
“反正不会是谈价钱。”刘楠没好气地说,“你不是失业中吗,我跟严谨提了,他说可以让你去他那儿……放心,他开餐厅,正当生意,不像我们这种成天混场子的人。”
“谢了。”梁晶咧嘴一笑,故作潇洒。他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前任。
费罗娜是严谨开的餐厅,但严谨看上去更像客人。位子是他安排的,他们去时,他正一个人闲闲地坐着看杂志。头顶左上方,橘色灯光倾泻下来,在他脸上晕出一片淡暖的朦胧。在她落座的瞬间,严谨抬起头,对她又是淡淡一笑,犹如初见那次。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嗨,来了。”
他没有夸她漂亮,但他的目光中尽是赞叹。这是一个会用眼神表达一切的男人,此型此款的男人的确是梁晶所好。
他们大致聊了一下工作的事,他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周一,你来上班。”
梁晶始终觉得,爱上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相貌、身高、思想、性格、成长环境、教育背景、工作性质……总之方方面面,犹如精密度绝高的钥匙与锁,分毫的谬误,都不可能开启幸福的大门,但同时她又深信,每一把锁,必有与之般配的钥匙。
对于假凤虚凰的上下级关系,她和严谨心照不宣。经过一段预热期后,圣诞节那天晚上,他们进餐逛街看电影,情侣该走的步骤跟排练似的通通走完一遍,电影散场后,他去了她那里。
隆冬的夜里,万籁俱寂,她的身体却像雪地下的麦粒一样鲜活过来。身旁的这个人,名字虽然硬邦邦,但身体是暖的,烫的,令人眷恋的。这座城市那么大,每一粒尘埃里都飘散着欲望,无法捕捉,而唯有这一刻,它踏踏实实落进她怀中,变为她可以拥抱,可以握牢,可以依靠安眠的身体。她十分愿意将这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解释为爱。
不再耻于面对自己“要找个有钱人”的初衷,那一夜,梁晶睡得很踏实。
早上醒来,严谨开车载她上班。“你不怕同事知道?”她故意问。他又是淡淡一笑:“我又没老婆,怕什么。”
严谨家离B城某著名地标性建筑很近,据常识判断,能住得起这种地段的人,非富即贵。严谨不是本地人,他父亲是外地某厅局领导,母亲开美容院打发时间。他说,家里现在唯一要求,是让他赶紧结婚生子。“上一辈思想难免传统些,但也不无道理,不过……”他笑笑,“事业稳定点再说吧。”
梁晶并不接话,她懂他的暗示。她不心急,谁心急,谁便落了下风。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费罗娜出状况了。
严谨说供货商出了问题,厨房一时疏忽,导致不少客人用餐后有不良反应,被人投诉到了卫监局。“你知道,做餐饮全靠口碑,名声一旦搞坏,再想翻身就难了。”严谨蹙着眉头抽烟,“卫监局之前勒令停业整顿,一反先前息事宁人的态度。总之,得砸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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