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女儿要过15岁的生日。在早熟的北美,15岁的女孩假如已经身为女人,这不算新闻。江雪从早晨起来就心烦意乱,考虑该给女儿雯雯怎样过生日。
15岁,是个大生日,江雪曾试探着问过雯雯,是不是为她举办一个生日派对?女儿带点轻蔑地问:什么样的生日派对?大家围在一起吃蛋糕?你不觉得小儿科了一点吗?
她哑然。
女儿近来的电话特别频繁,打来电话的有男有女,一律说本地口音的英语。她也弄不清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华裔,还是西人?女儿在自己的房间里煲电话粥,她虽然也凑到门口去听过,但是只言片语,无法连贯。
惊雷滚过
江雪今天请了两个小时的假,想早点回家,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女儿下午放学通常四点回家,现在四点还没到,她已经坐在家中。江雪顿时起了一阵惊慌的感觉,好像什么不测的事情就要发生,虽然女儿一声未吭,只是看着她。张皇中,她走过去,强作笑脸道:“雯雯,今天回家早啊。”
雯雯看到她,脸上竟浮现出一副戒备的神情。
“我今天晚上有事情。”女儿断然宣布。
“你……”她说不出话了。
女儿的眼睛闪烁着,但并不打算停止她正在进行的重大宣布。蹊跷的是,她突然改用英语说话,意思是,我的一位同学为我举办生日派对,接下来,我们会在他的家里过夜。
犹如惊雷滚过她的内心,江雪愣住了。女儿把她的显然带一点困难的宣布,用英语来进行,也许这样可以使她感到容易些。而其中一个雯雯没有预计到的后果是,用英语将为她举办派对的人表达得直截了当,触目惊心:him,一个男同学!
“你的同学要为你举行生日派对?”江雪有气无力地问,虽然女儿使用的英语一字不漏地落进了她的耳朵,震荡着她的耳膜,她仍然不敢相信,需要重复一遍,“你今晚不回家了?”
“Yes.”女儿并没有改口,继续使用英语,简明地答道。
江雪感觉到头脑晕眩,血汩汩地往她的头上涌,脚步都迈不动了。
心似油烹
坐倒在房间里,强烈的挫折感、无助感如同黄浦江水一样漫过她的心头。
她不禁非常急切地想知道,这个他,是个什么人——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同班同学吗?父母是干什么的?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是他来为雯雯举办生日派对?
啊,一连串的问号,塞满她的头脑,使头脑像要爆炸开来似的剧痛。
她的眼前掠过雯雯戒备的表情、抿紧的嘴唇,可以预计,对于这一系列严重而迫切的问题,如果问到她头上,她是一个也不准备回答的;如果追问急了,她就摔门跑出去。虽然自己是她的母亲,可她认为她应该有不告诉父母的隐私!
出于母爱的本能,使她燃烧起如同母狮的怒火,立刻就要冲出去,冲到女儿的房间去,去痛骂她,去怒斥她,当然也是保护她,为了她好!
就在她即将拉开门把手的一瞬间,一个念头如同闪电一般划过她的脑海,她明白无误地看到了她冲出门去以后的情景:母女之间爆发一场惊天大战,女儿愤怒地夺门而去,头也不回地住进了那个男生的家……
到了那时候,自己还怎么把女儿拉回家啊?!
没有办法了,内心里一个声音在鸣响:这是最后一个办法了。
仿佛被一种伟大使命感浸透,她终于平静了下来,虽然心头仍在千思百虑。
痛下决心
她沉吟着矛盾着走到女儿房间门口,惊异地发现,梳妆打扮以后的雯雯是这样美丽而细嫩。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她心头生痛,仿佛看出了几十年前的自己。
也许是出于对女儿的信心,她的自信也加强了:“你等妈妈几分钟。我出去买一点东西。”
女儿稍有点惊异,明亮的眼睛里挂上了一个问号,但她随即点了点头。
江雪驱车出去,就近来到居家附近遍布加拿大的一间百货兼药房的连锁超市。单刀直入,购买了一件她从来没有自己买过的物品。然后,马上开车回家。
“一个人长大了,不再是小囡了,不可避免地就会遭遇到性的问题,人家也把这叫做男女关系。”
端坐在自己的写字桌前整装待发的雯雯,看到从外面走来的妈妈,直通通地上楼,来到她的房间里,劈头就是这样一句话。
然后是一片寂静。
她静静地等待着。
开口把“性”这个词挂在嘴边,无论如何叫她感到不舒服、不自然。江雪感到口干舌燥,但无法停顿:“但是,你要知道,我们东方人和西方人对性的态度不同,他们愿意把性单独来看,因此比较随便,而我们却把性和责任联系到一起,比较严肃,却并不可以说谁对谁错。这也许是种族之间的区别吧。”
她刚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顺口,突然看到女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仓促间停顿下来,豁出去似的拿出给女儿的礼物——刚刚买来的礼物,心头霎时感到一阵紧张:“喏,这是妈妈送给你的,成年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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