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7月2日上午,南京市第一中学初中部的电化教室里,坐满了学生和家长。
9点钟,伴随着《别哭,我最爱的人》忧伤的旋律,讲台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一张张照片缓缓闪现,记录了一个女孩成长的历程,从可爱的婴儿到青涩的幼女,再到花样少女,然而就在女孩最美好的花季时光,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冰冷的灵柩……
8分44秒的视频放完,现场嘘唏不已。
这是一堂特殊的生命课,主讲人是南京一中的老师黄侃,照片中的那个女孩就是她的女儿远远(化名),在荷兰留学时选择用一种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忽然凋谢
2009年2月8日,农历正月十四,元宵节的前一天。
下课后,黄侃发现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是女儿远远同窗6年的闺中密友从西安打来的。
黄侃打过去询问缘由,对方说远远出事了。
中午,黄侃给中国驻荷兰大使馆打电话,但无人接听。
整个下午,黄侃始终心绪不宁。
远远从小喜爱体育、唱歌,还喜欢吹长笛和玩打击乐,成绩优异。中学时出访过新加坡、韩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
从小到大,女儿都没让黄侃操过太多心,学习优秀,兴趣广泛,生活自理能力也强。
“你不知道我这个女儿有多能干,情商高,朋友也多,性格开朗,处理事情冷静。”一说起女儿,黄侃的神情充满了自豪,“留学的事情也是她自己决定的,自己找的学校,还申请到奖学金,自己办签证,买机票。”
“她当时在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念大一,我本来想让她在国内念完大学再出国的,但她坚持,我也只好尊重她的决定。”
到荷兰后,远远曾写信说很喜欢就读的学校,生活很愉快,还教美国同学学中文。
在短短不到半年的学习中,远远在学业上已表现得异常优秀,多项成绩在9分或以上,成为学校的优等生。
“她的个人博客上也全是生活得不错、和朋友相处得很好之类的话,她从小就这样,总是报喜不报忧。”黄侃说。
下午4点,黄侃又一次拨打中国驻荷兰大使馆的电话,对方的答复是情况不明。
一个半小时后,黄侃再度打电话询问,大使馆称正在调查。
2月9日凌晨,大使馆确认了远远出事的消息,并让黄侃尽快办理出国手续,赶往荷兰处理丧事。
号啕大哭,除此之外,黄侃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简直不敢相信,女儿那鲜活的生命真的永远凋谢了。
2月14日,情人节,黄侃与远远的父亲乘飞机前往荷兰。11个小时的行程,除了眼泪还是眼泪。
“请不要救我”
一下飞机,黄侃就问前来接机的大使馆工作人员,女儿在哪儿?
当得知女儿被放置在阿姆斯特丹医学院的解剖室时,黄侃几乎晕过去。
“看到女儿的遗体时,我已经瘫倒在地。”黄侃哽咽着说。
据记者了解,2月8日,远远在写下三封分别给爸爸、妈妈和亲朋好友的遗书后,在宿舍内自尽。
在警局,黄侃看到了女儿的遗书。
“亲爱的妈妈: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鼓励你要坚强不要为我哭泣之类的话,……我真的太太太累了,八年来一次次平定崩塌的心灵,而当它再一次崩塌时我又无能为力,只有咬牙忍受再寻找调整的机会,而现实的事务被耽搁着,现实的美好又被破坏着,我真的厌倦了……”
在遗书中,远远坦言自己受强迫症之扰已长达8年,痛苦不堪。
黄侃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外表活泼开朗的女儿竟会背负如此大的痛苦,而她作为母亲竟没有丝毫察觉。
“现在回想起来,她上初中后一度变得沉默寡言,我还以为她是变文静了,没想到患上了心理疾病。孩子最后的时光,也是在异乡孤独地度过……”黄侃痛苦地回忆。
黄侃认为女儿太要强,事事要求完美。“在我们面前从来没有表露过失败的一面,展现给我们的只有微笑。”
“积极向上,充满理想,倔强不服输。也许正是她这种对生命完美的执著追求,让她把自己的一切永远留在了风车的故乡。”一位好友在纪念远远的文章中写道。
在遗书中,远远说曾想通过留学生活来减轻自己的症状,但却“没有成为救赎的灵药”。
她还请求父母能够对强迫症人群进行研究,并且能够帮助其他的受害者。
“妈妈把你背回来了”
在处理完一些后事后,黄侃于2月24日乘飞机回国。
“我是用远远的书包将她的骨灰背回来的,上飞机的时候,我就对她说,远远呀,小时候我就是这样背着你上学,现在,妈妈又把你背回来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刚回国那段时间,黄侃根本不敢回家,一看到女儿的房间,就止不住地流泪,她在学校住了三个月。
但是黄侃坚强地走了出来。
“不能改变的事情我必须接受,我只能改变自己能改变的。”黄侃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教学工作中。2010年她被评为特级教师。
为了满足女儿的遗愿,黄侃还拿出10万元设立了“健心奖”,奖励那些从事心理工作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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