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个月大时,罗杰病了。
它对食物不再有兴趣,那种面对食物的饕餮之相突然间消失了。
狗在患病时,那种迅速消瘦的能力是非常惊人的。
那眼神黯淡无光,像极了随时会熄灭的无力的火苗。
我把它抱起来,它的身体柔弱而无力,缺乏那种似乎不会消退的热情,它的动作变得迟钝而缓慢。但仍然有气无力地扭过头来舔我的手指。
我将它放入怀里,小心抱着。那里是温暖而安全的,它一动不动。
我抱着它走进宠物医院。
在那名年轻的医生仔细地记录、观察时,我一动不动地抱着它坐在椅子上。
打针之后,我并没有得到期待中安慰性的结果。
还不确定。
也许是因为吃了太多油腻的东西,当然也有可能是细小病毒。
我带它回家。
把它放在地上后,它摇晃着,然后慢慢地钻进了床下的运动背包,那里是它的窝。
整个夜晚,我写一会儿东西,就会趴在床边向下探望,叫它,它会抬起头看看我,然后趴下,一次又一次。我只是为了确信——它还活着。
终于,我睡着了。
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我突然醒了。我为自己的昏睡而悔恨不已,我一动不敢动,不敢发出声音。
也许……我不敢想象,也没有勇气再趴到床下去看。
正在这时,我听到厨房有细小的声音。
我跳了起来,跑到厨房门口,我想我看到了这个冬天最振奋人心的一幕:
它开始吃食了。
听到我的声音,它抬起头来,轻轻地摇了摇尾巴,然后继续低头,它吃得小心而认真。
我没有再做什么,只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生怕自己的任何举动会让它失去了对食物的兴趣。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时,那双湿润而温暖的眼睛正在看着我。
它痊愈了。疾病像它的到来一样迅速地消失了。
在罗杰隐秘而迅速地成长的那段时间里,我几乎没有注意到它的变化。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了第一声赞叹。
当时,一个小女孩和她的妈妈停下来看着罗杰。
问我它叫什么名字。
“天哪,它应该叫巧克力。”那个带着小女孩的妈妈露出与她的女儿一样快乐的表情。
此时,我才试着真正地去审视它。
确实,在不经意间,它已经成长起来了。
那种属于幼犬的暗淡无光的茸毛已经不知不觉地消退了,此时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一种介于暗金色和淡巧克力色之间的闪亮的被毛,在阳光下真的像明亮的铜一样闪闪发亮。当然,我更愿意把它称作流动的小金子。
其实,那种成长尽管是悄无声息的,但也有一个缓慢的过程,只是我没有过于注意罢了。
一切都在慢慢地发生变化。
一个朋友送给它一只上面缀有漂亮银色铆钉的项圈,那确实是一只巨大的项圈,最初它刚戴上的时候显得有些滑稽,又粗又重的项圈挂在它纤细的脖子上晃里晃荡,它只要一低头,那项圈就滑落下来。尽管我已经将扣眼扣到最里面的一个,但这只项圈当它的腰带显然也绰绰有余。
还有它那只蒲草编成的窝,总是可以让它在里面睡得仰面朝天,随心所欲。
但当成长到来时,也许可以称为完成之后,一切都突然之间发生改变。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这已经不再是那只可以随随便便抱在怀里的小狗了。
是的,那又厚又重的项圈戴在它那肌肉发达的脖子上刚刚好,我已经将扣眼放到最后一个。
而那只窝,突然之间变小了,简直是太小了。我注意到它要在窝里躺下的时候,先在窝里轻轻地转着圈,像在盘一圈绳子,然后小心翼翼地趴下。
它的一部分身体,也许是头,或是腿,在它睡着之后,就会落在窝的外面。
当我躺在椅子上看书的时候,罗杰无声地走到我的身边。它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什么也不做。但这种注视会让我感到不安,因为我无法拒绝那乞求接受的眼神,只好做出一种接纳的手势。它高兴地跃起,将两只前爪搭在我的腿上,然后将头埋在我的怀里。说实话这姿势它并不是很舒服,但它就可以这样待上很久。
随后,它需要更加接近我。它爬上我的身体,小心地挪动着爪子,谨慎地选择落脚的地方,像极了一只将要孵蛋的母鸟,生怕踩坏了脚下的蛋,然后慢慢地卧下。
我的体重九十五千克,它的体重是三十五千克,加在一起是一百三十千克。那把帆布椅是探路者的产品,在一次促销时我买下的。质量真是过关,竟然没有被压坏。
它的爪子踩在我的身体上,力量,噢,力量。它根本就意识不到,它已经不再是那只小得不能再小,以至于可以放在我靴子里的小狗了。
噢,我的小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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