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你的眼泪
是贪吃蛋糕又肥了两斤,自行车在抗议吗?经过“许愿树”咖啡馆,我再也骑不动了,下车捏捏后轮胎,昨晚打足的气,已经只剩一小半。
然后我看到你站在马路边。准确地说,我先看到你那辆山地车,心跳眼热。几千元的车呐!迟淳,装酷是你的别名。
“嗨。”
你不理我。
五月初夏天气,梧桐枝繁叶茂,风吹过去,头顶响起沙沙声。我推车走过去,被你哭泣的模样吓呆了。
我们沉默地在树阴下站了五六分钟,又一块儿推车走到下一个十字路口。说完拜拜又挥挥手,我看着你跨上山地车在阳光耀眼的大马路上疾行,薄薄的绿夹克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张满的帆。而我,回味着你告诉我的每一句话,慢吞吞推着自行车往家走。
你擦擦眼睛说没事,只是突然很想跟你一起玩到大的小表姐。
你的小表姐车祸去世了。你说得像假的,但你的眼泪是真的。
知道我那时的感觉吗?迟淳,我竟然在妒忌。我愿意跟你表姐换,我愿意死,换你这突如其来的思念和眼泪。
一片柔软的梧桐树叶拂过我的脸颊,落在地上。绿色的落叶,跟你穿的夹克衫一个色系。
老毛病又犯了,我的心脏骤停一秒,推着自行车也会走个小S的弧线。我深吸一口气,把你的影子从脑子里赶走。
想你时心脏骤停,看到你时心跳加速。
所以前一天听说你要去文科班,第二天我就找班主任重新填了选科表。你知道,我对物理化学没什么兴趣,但至少,分开以后,眼不见你心明净,也许我心律不齐的毛病能霍然痊愈。
简单的答案
“许愿树”很奇怪,打着咖啡馆的幌子,店里摆几张麻将桌,门口的冷柜中是各式各样的冷饮。去年冬天,我甚至在这里买过一只微波炉烤的红薯。
那个中午,我修好车吃过午饭去学校,“许愿树”又出了新花样。店门口支出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供应刨冰,菠萝、橘子,3元一杯”。
“咔”,急刹车的声音。一阵风,一股清爽的汗味,一张笑脸。你一只脚支在马路街沿,一只脚仍旧搁在山地车脚踏板上。
“走!请你吃刨冰。”你下巴一扬,人已下车,走在我前面。金色的橘子酱在细碎的沙冰间晕染、着色,玉米粒大小的橘肉散布在冰上。
“味道不错,你说呢?”
我嗯嗯啊啊。其实我想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刨冰,可是话到嘴边,我却说:“迟淳,为什么这破店会取个咖啡馆的名儿?”
显然你也不知道,胡猜一通,然后转过身,把我的问题重复给站在冰柜后的老板娘。老板娘撇撇嘴,“很简单啊!开店时是想开咖啡馆来着,开着开着就变了,懒得特意去改名。”
我跟你互相看一眼,爆笑。
冰柜后的女人被我们笑糊涂了。是哦,一点儿也不好笑的笑话,可为什么我们笑抽了似的,你拍拍我的肩,我捶捶你的胳膊?
忽然空气变得像菠萝橘子刨冰一样清凉、甘冽了。忽然我们都不笑了,走到各自的自行车前。
“你看,让人想破脑袋的问题,其实有个超级简单的答案。”你像哲学家一样总结,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张韵之,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去文科班,因为你喜欢我。”
说完你跨上山地车猛地飙出去,把我甩在后面。我居然被你气笑了,迟淳。你神经病啊你!你不仅爱装酷,你还是个二百五!
我想过很多回,等到高考结束,我就不再避着你,我可以光明正大、心安理得地去你家,找你聊天,找你去游泳,约你看电影。谁喜欢谁就去追,女生追男生不丢脸,喜欢对方却不敢承认才羞耻。
放榜后我却没去找你。我去了趟香港,又跟团去了欧洲八国游。三年苦读,就是为了换一张上海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爸妈很开心,轮流请假又花钱,陪我痛玩两个月。迟淳,即便我不出去玩,我也不会去找你。
是的,那天吃过刨冰,我就改变了主意。既然你已知道我喜欢你,我干吗还要去追你?世界那么大,未来那么长,迟淳,说不定某年某月,也许你会爱上我,到那时,为什么不能你来追我?
但你一直没有。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没有你,追我的男生也从大学城排到了市中心。好吧,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你在电话里大笑,你说:“张韵之,难道你们学校全是恐龙?”
我对你好不耐烦啊,难道在你眼里,我真的那么缺乏魅力?让我再给你讲个故事:某位室友,人称范冰冰第二,追求者众。中文系的同乡校友约她看夕阳,被她断然拒绝。她说,莫名其妙哦!去哪座山哪个海边看日出还差不多,为什么要去看夕阳?难道想跟我合唱《夕阳红》?
哈哈哈哈!我在电话这头狂笑。
嘿嘿嘿嘿!你在电话那边奸笑。“张韵之同学,你几时成了范冰冰第二?”
我恶狠狠地挂了电话。迟淳,算你狠,隔着七百多公里的距离,你也能听出这其实是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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