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的端午节,妈妈让我收车早一点回家吃晚饭团聚。我正好送了一个远路的乘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我加快了速度,我想早点赶回家,也许妈妈他们早就等急了。儿子每次在我出车的时候就会在姥姥的怀里巴巴地望着我。还没有太会说话,可是就会冒出个字:“妈妈,回。”心头一酸,真想扔了车子,一心一意地带儿子。但总得生活呀。只得扭动车的钥匙,狠心地擦擦湿湿的眼角。车子往前轻轻滑动,儿子的声音突然变大,踩着油门,我从儿子面前呼啸而过,不忍再听。今天收工早点,去超市买个拼图吧,儿子也大了,该买点益智的玩具了。我心里盘算着,在我的前方有辆大大的货车,挪动着笨重的身躯在我的面前不急不慢地行驶着。我油门一带,方向盘一转,我想从它的左边超过去。惊险只在刹那,我的车突然失去了控制,直向左边的河里冲去。我吓傻了,只怪叫了一声,就死死地握住了方向盘,脑中只有一片空白。我眼睛死死地闭上,只等噩运降临到我的头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这当中发生了什么。当我被自己声嘶力竭的怪叫惊醒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我迟迟地睁开眼,我发现我的车居然安然无恙地稳坐在河底,河里居然一滴水也没有,当我确信我已经没有了危险时,怪叫变成了小声的哭泣。我趴在方向盘上,劫后余生的喜悦淹没了我,我索性放开嗓子哭了起来。这时,有人在敲窗玻璃:“孩子,你没事吧?”我抬眼一看,一个五十余岁的大妈正关切地看着我,我摇摇头,不好意思地说:“谢谢,我没事。”我开始环顾四周。这是条干涸的河,岸边长满了杂草。很陡,我的车开下来了,却不可能开上去了。那么我只有下车寻求帮助。我的脸上挂满泪水,但我朝大妈挤出一丝笑。我用力打开了门,走出了驾驶室。可能受了过度的惊吓,走下车的我,腿都软了,我扑通往地上一跪,大妈及时地扶住了我,我挣开她的扶持,我赶紧地四处看看我的车。车子是借货买来的,才付了首期款。要是有个损伤,我会心疼死的。大妈在一旁着急地说:“孩子,你福大命大呀,先活动活动胳膊腿,看有没哪儿受伤。”她这么一提醒,我才感到自己的面颊上火辣辣地痛。我用手轻轻一摸,嘴里咝咝有声。再舒展胳膊,幸好没哪儿折断,但胳膊肘膝盖处都有几处擦伤。大妈心疼地催我:“快上来吧,出这么大的事,人没事就万幸了。”
伤口还真疼,我一瘸一拐地跟着大妈上岸了。大妈的家就在岸边不远,跟我刚才行驶的路就隔这条河。大妈指了指自己的房子。“这里就我们一家呢。”大妈很喜欢说话。我跟在她身后。她突然折身向公路边走去。我才注意到,她手里有一面小红旗,说是小红旗,也不全对,只是孩子的红领巾剪短了点。上面还有根小棒。我看着她,搞不懂她做什么。她往路边的电线杆边站定了。然后从口袋里麻利地掏出绳索,小棒往嘴里一衔,然后双手很快在电线杆上打了个结,然后把小木棒往里一插,小红旗飘动起来。我才发现,电线杆上已经有好几面小旗了。我朝着大妈看,百思不得其解。大妈很快绑好了,冲着我嘿嘿笑:“总共有十三面了,这里常出事呀,只能这样给司机提个醒了。”大妈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是不是有点爱多管闲事啊?”我在心里骂自己,怎么就这么粗心,这么多的小红旗插在这儿,我看都没看到,居然超人家大卡车。我朝大妈摇摇头:“您不是多事,是我们太粗心呀!”
天已经全黑了。车子暂时只能任其自然了,我想起家里等待我的亲人,急得直搓手。那时还没有手机。大妈朝我:“打个电话回家呀,向他们报个平安。”我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那我会付您电话费的。”大妈朝我挥手;“尽管打吧,不用钱的,你平安无事,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呀!”我先是给妈妈打了电话,没敢说自己出了事,只说有个客要送很远,今晚可能回不去了。第二个电话是打给老公的。刚一接通,听到老公熟悉的声音,我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好容易哭哭啼啼地告诉了他原委,哪知他一听我连人带车栽进了河里,在电话里就向我开炮:“早就说过,女人成不了大事的!你偏要学什么驾驶!你看看,出事了吧!没个本领逞什么能!”老公气势汹汹地摔掉了话筒。我呆在电话旁。大妈一直在旁边听着。“别这样,男人都这样,嘴硬心肠软,没准他现在正往老婆这儿赶呢。”我被大妈逗乐了。大妈端来大木盆,注满水,把煮熟的粽叶倒进盆里,然后端来密枣、咸肉还有糯米,坐下来包粽子。我坐在一边开始做她的下手,递递粽叶,放放蜜枣,刚才失去的魂魄仿佛回到了我的身体里。我已经能和大妈说笑了。
这时,大妈家大门被推开了,是老公来了。我惊喜地迎上来:“车呢?车没事吧?”老公劈头就问。“没事呢,我已经查看过了。”我一脸媚笑。老公满脸不信,我跟大妈借了手电,领着他到了河底。他拿着手电细细地照看了一遍,然后才回到了屋里。我拿了张凳子讨好地让他坐下,他对着没头没脸地叫:“当初买车时我就反对!女人家开什么车?!没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丢人!真是丢人!”老公的话语像把刀子又稳又狠地扎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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