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列车在一个小站停了下来。我走出车厢,一阵寒风让我猝不及防—毕竟是北方啊,我来的地方,现在还有人下海游泳。
下车的人寥寥无几,使这小站显得更加冷清。我从站台出来,迎面是华灯初上的小城—三年了,她的灯火,依然是这样的亲切。
人呢?我抬起头,十米开外,一个女孩正对我盈盈地笑着,她比三年前略丰满了些,只是,笑容依然是那样的动人……
“晚点了。”我说。“没事。行李呢?”“人都来了,要行李干吗?”我们相视而笑。
三年前,在这个小站,我们因毕业而劳燕分飞。都说大学的爱情如秋露,我们互相约定,三年后,如果感情没变,我们就走到一起。
依然是火车站旁的这家“归来吧”。在窗户旁的老位置上,咖啡已凉了,我们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久久地凝望。过路的车灯一格一格地打在我们脸上,眼眶,在一点一点地变红。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像三年前一样。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才把脸迎上来,让我捧在手里。我轻轻地摩挲着她烫手的脸,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毕竟,有些东西,是经不起三年的考验的;冰凉的十指,再也伸不到三年前了……“为什么,半年不跟我联系了?”我愣了一下,搪塞着:“这不憋着给你一个惊喜吗?”
在我手心里颤抖的脸蓦地仰起,盈盈的泪眼盯住了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家人告诉我?!”如五雷轰顶,我大惊失色:“你,你怎么知道的?”“还记得,以前,我们每天都‘来电’吗?”她的泪滚了下来。
天,我想起来了,在这北方的小城里,秋天一到,风干物燥,空气中到处是静电。我第一次握她的手,我们都被电了一下。三个秋冬的每一次约会,拥抱之前,我们都要先用手给对方的脸“放电”,要不然,脸会被电得很疼的。
“可你现在冰凉的手,再也不会‘放电’了。半年前,一个同学告诉我,听说你在采访中得了‘非典’,我还不相信……”她越哭越伤心。我拼命地将形骸收紧,忍住泪对她说:“梅,我还不是为了我们的三年之约吗?我在最后的一刻,叮嘱父母不告诉你,就是为了想知道,过了三年,我们是否还能真心相爱啊!”
蓦地,一阵寒风吹来,我再也坚持不住了,形骸在干燥的风中散了开来,分解成亿万电荷,正正负负,纷纷扑向她身上……
>>齐齐摘自《现代聊斋》花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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