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一直想象窗外的爬山虎那样,伸出所有的触手,一厘米一厘米地抱住你,直到,你觉得温暖。”
窗外,是妈妈信中写的那一架爬山虎,秋霜里,每片叶子都红得澄澈。一颗执著的心,要通过这样一种曲折的方式,绕过二十年的岁月,一寸一寸,才到达另一颗离自己最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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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地坐在电话机旁,郁闷得想找个树洞大喊几声。应聘又要泡汤了,而且理由是那样地让人难堪。可妈妈却得意地举着她买的香菇,非要我猜猜多少钱一斤,我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耐下性子,先夸香菇肥美可爱,再夸妈妈聪明能干,然后把香菇洗净剁碎做成馅子。我不声不响地撖皮,妈妈边包饺子,边讲在菜市场里看到的笑话,她快活得像个孩子,我却勉强苦笑。
本来,我对这次应聘信心满满,因为我的笔试面试成绩,全都名列榜首。今天却有朋友悄悄透露,这家公司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女职员身高不得低于一米六。
顿时,我像个漏光气的气球,连呼吸都觉得艰涩。我从小就知道自己矮,跑步、跳绳、拉单杠,像个男孩子般疯狂地运动,也只长到了一米五九。而同桌的女生,连课间操都没认真做过,照样轻轻松松地长到一米六八。
这该死的一厘米,此刻让我的心痛到不能再痛,而作为这一厘米差距的主要责任人,妈妈却若无其事。
我羡慕身边的那些女孩:妈妈的手心手背,衣襟衣袖,随时都可以捞过来擦眼泪,妈妈的肩膀怀抱,甚至连膝盖肘弯都可以放心地依靠。有一个慈爱的妈妈,简直抵得过千军万马,底气足得可以与任何人分庭抗礼。
而我,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福利。我是被当作一个男孩养大的:不能撒娇,不能任性,不能推卸责任,所有的纷扰与困惑都必须自己扛。这只缘于,我有一个比我更像孩子的妈妈。
她是家族中唯一的女儿,一家人不知要怎么疼她才好。那样小心翼翼地呵护,那样密不透风地宠溺,简直让她没有长大的机会。这注定了她的婚姻会失败,而我是她唯一的收获。
这些年,也不能说她不爱我。只是那爱太浅了,浅到只有一厘米。而这一厘米,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我的心里。
电话铃响了,居然是那家让我郁闷的公司,说是主管请预备录用的新员工吃饭。我踮起脚,对着穿衣镜中的自己苦笑。我希望有个魔法师来帮忙,在我到达餐厅时能神奇地长高一厘米。
这家餐馆很牛,菜半天上不来,服务员干脆也把我们当成了集体隐身。主管不时走出去接电话,沉默的男士们在用手机玩游戏或上网,女士们端然凝坐,气氛沉闷。
这 场面令我坐立不安,像是回到七八岁时候,家里来客人,妈妈并不懂得招待,气氛尴尬。倒是我,落落大方地替她招呼客人。此刻,我又忍不住代服务员斟茶倒水, 并见缝插针地替主管去催菜。菜好不容易上齐了,我见大家都僵着脸,便带头作自我介绍,向新朋友敬酒,捎带着讲了两个小笑话。
气氛立刻轻松起来,我悄悄舒了口气,可又在心里埋怨自己:都是一样的预备军,凭什么就我手脚发痒,像个跑堂的,而且,我又不是节目主持人,凭什么要负责让众人开心。归根结蒂,都要怪妈妈,她迫使我变成了一个世故的女孩,一点也不可爱。
可最后的结局是:公司愿意录用这个世故的不可爱的女孩。那场饭局根本就是一次决赛,主管说:“你表现太出色了,几乎想给你打一百二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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