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5楼,订有一家公司的矿泉水,送水的是一个小伙子。
一天,小伙子来送水,我问起他的家庭和送水的事。小伙子说,他妈妈卧床多年,药罐不离,每个月要花1000多元。他送一桶水提成几角钱,由于联系的客户少,每月只够供养那只药罐。
我听得心里酸酸的,把最后一张水票给了他。小伙子见我的水票用完了,嗫嚅着问:“这家矿泉水取自深山,高品质、纯天然、无污染,不知道你还继续喝不?”
说实话,这家的水质不太好,我早就不想喝了。但面对这双乞求的眼睛。我的心软了,急忙说:“喝。继续喝,我明天就去买水票。”小伙子听了,朝我感激地一笑、步伐轻快地走了。
几个月后的一天,酷热难耐,我打电话叫送水。过了好久,也没人送水来。我以为对方忘了,正准备打电话催,不想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一看,一惊,原来是个60来岁的大伯,扛着一桶水,双腿发颤,面青唇白,上气不接下气。
我赶紧上前帮着接住水,问:“大伯,是给我家送水吗?”
大伯拿出毛巾,胡乱擦擦汗,吃力地说:“是啊,我儿子病了,我替他送。”他停顿了一下,等喘顺了气,接着说:“下面还有一桶水,我去去就来。”大伯蹒跚着,抓着楼道的扶手,一歪一斜地下去了。
又过了好久,大伯才扛着水上来。大伯把水放到地上,倚着门框,喘着粗气说:“人老了,身子骨不听使唤了,提一桶水都要歇几次。”
我忙说没关系。大伯笑笑,换上鞋套。把水提了进来。
我执意叫大伯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喝一杯茶。
又一次,大伯送两桶水,我把最后两张水票给了他,,大伯看着我,嘴唇翕动着,犹疑着问:“你的水喝完了,你看这水怎样?”
我知道大伯的意思,他老伴和儿子病了,他希望多一个客户。多送一桶水,多挣几个钱,多缓解一点儿生活的压力。我赶快说:“这水好,你放心,我会继续喝的。”
大伯摇摇头,急着说:“我不是这意思,这水其实不是深山的矿泉水,而是在县城接的自来水,老板只是在自来水里溶了一种药丸,消消水腥气。我多次劝老板不要这样,但他就是不听。”
我大吃一惊:“这是真的吗?”大伯说:“这都是我亲眼看见的,医生说我儿子也是喝这种水病的。我是劝你不要再喝这种水了。”
我终于明白,这种水怎么老是有点儿混浊,还有一丝怪味。我纳闷:“你这样揭自己的短。挖自己的墙脚,不会影响你的工资吗?”
大伯憨笑着说,他少送几桶水,只损失点儿小钱,如果我们喝出了病,那就要用大钱呢。
大伯提着空桶下楼去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呆若木鸡。
后来,我就不喝这家水了。但大伯还在小区送水,不过原来他要送十几家,现在好像只送一两家了。
一次我碰上大伯,问他儿子如何了?大伯一笑,说早好了,谢谢你记挂他,他不送水了。我又问,现在你到小区送水好像少多了,你现在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呢?大伯说:“经过我大半年的‘宣传’,现在我送的客户减少了大半,我每月的工资也减少了大半,每个月除去摩托车的汽油费,就剩不下几个钱了。”
“你工资这么少,家里又这么困难,你不如去找份其他事做,何必吊死在这棵树上呢?”我说。
大伯说:“找其他事容易,挣钱也更多,但我还想继续送水。直到把这家公司送垮。”
我怔怔看着大伯:“你这样做,是不是老板克扣过你的工资,或平时对你态度粗暴呢?”
大伯说:“老板对我一直很好,你知道老板是谁吗?”
我摇摇头。大伯低声说:“他是我弟弟。”
大伯看着我。沧桑的眼里透着纯净,就像深山里的一泓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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