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劳累一天回来,看到结婚以前从来没做过饭的我在举着锅盖当盾牌炒菜,说:“真是一百个人里也找不到的好妻子!”说完去盛饭。他喜欢糙米饭,我喜欢精米饭。他看到盛上来的是硕大而稀松的糙米,又说:“真是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个的好妻子!”吃着饭,我想,也许这便是意识深处的大丈夫主义,我一辈子只好吃糙米了,想到这里,心里有一点凄凉。
吃完饭,我闻着衣袖上的花生油味,反反复复地衡量着关于家庭中的男女平等问题。
有一天丈夫说大学里的朋友们要聚会,是一个纯男人的聚会。我等啊等啊,从焦躁到委屈,终于愤怒起来。大家都出去吧!我关上门走到街上。走了一圈,又回到家门口,我想好了,丈夫一定会焦急地抓住我的手问:到哪儿去了?这么晚碰见坏人怎么办?我就冷冷地说:大家都有会朋友的自由。我打开门,丈夫并没有回家。
第二天,妈妈打电话给我,说:“你不要丢了你拼命建立起来的事业,你才25岁。”
我心里很烦乱,下班回到家,饿着肚子打草稿,间或愤愤不平地瞥一眼暮色渐深的厨房,想,该丈夫做做饭了。丈夫重重地上楼梯,惊讶地冲进房间:“你生病啦?怎么还没有做饭?”
我说我就是没做饭,我要写文章。丈夫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放下包,走进厨房。爆油锅了,饭熟了,摆碗了。丈夫叫可以吃饭了。我心烦意乱地走出去,丈夫帮我盛好了饭。吃完不是我烧的饭,我一点也没有平等了的感觉,尤其是看到丈夫奔波一天的脚搁到桌子底下的时候。我心里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夜里,我被一个什么沉重的东西压醒,那是熟睡了的丈夫的头,从中枕头上滑落到我的胳膊上。沉重的呼吸,蹙着眉尖。在窗帘缝里微弱的月光里,我吃惊地看着他。丈夫心里的世界远远不像他白天那么稳重坚强。他的手抓疼了我的手肘,他的头往枕头更柔软的地方钻。那一刻他像个受委屈的男孩。我突然感到心痛,我明白刚刚那一阵碎裂是什么。我想当一个妻子深深地同情和爱自己的丈夫时,当她心里充满温柔地体恤他时,她和他在精神上就平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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