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一个桀骜少年低头臣服的内质,除了才华,便再无其他。第一次在市报上看到她的短诗时,心里便涌起了无限涟漪。我曾模仿过那样的笔锋和语气,在日记里写过一首首莫名的短诗,但总觉得与她那样的才情和敏锐相比,自己不仅仅是逊了十万八千里。
我开始关注琐碎的新闻。每天放学,都习惯性地去门口那家报刊亭看看,漫不经心地翻动当日的市报。若这报上有她的短诗,我势必会掏钱买下它,置于书桌的长柜中,细细品读。
事实上,我大都是空手而回。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捻灭心间的那朵火花。它咝咝地跳跃着,像一炉通红的木炭,炙烤着萌动的少年情。偶然,我会惶恐沉思,自己是不是已经爱上了那位妙龄女子?答案时常让我两难。更或者,从始至终,我就不敢直视这个大逆不道的问题。要知道,她可是我的语文老师。可十六七的少年啊,往往就是这样,明知事无善果,却偏要一意孤行。
又一个朗朗的月夜。我们安坐在教室里自习,一面将课本堂而皇之地翻开,一面交头接耳地说着与之无关的闲语。正当兴起时,前排的男生忽然仓皇地转了过去。几乎是同一时间里,喧闹的教室,瞬间落地听针。
微凉的风从敞开的门缝中徐徐扑来。风中,隐约携卷一股幽兰的馥郁。我记得,这是她特有的味道。有男生佯装活动手臂,回头巡视。可结果,那一去千里的眼神,又手足无措地退了回来。我相信,此刻的她,正恼怒地站在教室后面。
她与我挨的极近极近。几乎不用凉风的吹拂,便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我多想她一直就这么站下去,那么,我之后的生命里,便毫无避免洒满了她的影子。可我又害怕她真会这么一直站下去。她的气息和鞋底挪动的声响,让我莫名地呼吸急促,手忙脚乱。我担心,她那双敏锐的大眼睛,会残忍地透过我的后背,读到我的心里去。
我渴望她知道匿藏在我心中的秘密,可又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她知道。我努力克制自己的心绪,用红笔在惨白的课本上胡乱勾着东西。我固执地想,只要这样不停地画着笔迹,她便再不能窥破镇定背后的秘密。
铃声之后,我如同打了一场无比艰难的战役,大汗淋漓。胜利的喜悦,和一些不可名状失落,深深将我包裹。我想,我该让她知道些什么,毕竟,这是我真实的少年情感。如此冲动的想法,迫使我临夜写了一首露骨的情诗,在次日午后时分,悄悄地放进了她的办公桌了。
我开始了忐忑不安的等待。几个时辰后,我恍然醒悟,为这样青涩而又不负责任的行为感到深深的羞愧。可那又能怎样?想必她早已收到了信件,正和学校领导一同寻思如何开除这个不可救药的差生。
当她叫我名字时,我实质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她欢喜着将信件退还给我,眉飞色舞地说,想不到班上还有你这么挚爱诗歌的学生,真是太让我高兴了!你写的非常不错,遣词运句都已趋于成熟,希望你好好坚持!
当天,她对我说了许多赞扬的话。而那首炽热的短诗,亦被鲜红的笔迹,修改得妥帖工整,意蕴绵长。夜幕浓重的窗下,再次念起这首少年的诗,忽然泪落如雨。
她不仅没有剥夺一个少年懵懂爱慕的权利,还用一种睿智的方式,唤醒了少年沉睡的心,让他懂得,这世间原有许多爱,只可铭记,并心生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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