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不久,即盘问丈夫:我若先死,娶不娶新人?丈夫不知个中凶险,心不在焉应付:“也许吧?”从此不依不饶,仿佛他真娶过了似的胡搅蛮缠。还讨价还价:就算再续新欢,不许把我衣柜里那些好看的衣服给她。?
转瞬将近20年过去,丈夫一直没有机会。因为我虽然小病小痛不离,毕竟,不屈不挠地健在;几乎每月都在天上飞来飞去,侥幸都能平安着陆;既无外遇也不虐待公婆,他没有理由一纸休了我去。想想,真替他着急。
次晨我早早起床,赶去市场,买老鳖为丈夫煲汤,在“恩”字狠下功夫。然而见丈夫并无感恩戴德的意思,立刻把剩下的鳖汤自己喝了。
其实,玩笑归玩笑,命运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给你当头一霹雳,是谁都无法提防的。
有个年轻朋友,父亲因肝癌去世,全家悲痛欲绝可想而知,五十多岁的母亲一直恹恹不能复原。那朋友虽然十分崇拜父亲,为他亲手创作了一座雕塑,放在卧室陪伴;但他还是亲自上了父亲的老朋友家,为丧妻的世伯与新寡的母亲牵线。甚至借口工作太忙,在旅行社买了两张票,请世伯陪母亲散心。果然大功告成。那朋友去美国留学,新婚老两口挽臂来送行,两人笑盈盈的。我们都替这个孝顺豁达的朋友举手加额。同时不由得要扪心自问:能不能做这样明智的儿女,或者是,同样明智的老公老婆?
那天夜深,有位感触良深的女教授煲电话粥。她离异多年,一直埋头教书,学生成绩斐然。现在退休了,时间太多,方觉身边空虚,遂心有所动,周围便花红柳绿起来。列名单与我商榷。
张先生是香港名门遗老,70岁,依然风度翩翩,只是商人气太重,话不投机;李先生是美国电脑工程师,孩子的事业都很成功,可惜李先生身体有些摇晃,只怕日后变成他的私人看护;吴先生是北京退休高干,房子车子俱全,不过儿女工于心计,难应付呀,等等。
我试探着问:你有一份丰厚的退休金和积蓄?是的。你有空荡荡的三室一厅?是的。你的女儿在美国成了家,每年都要接你去国外玩玩?是的。你只是需要一位能够说话的老伴?当然,当然。
那么,你不如就近找个通情达理的,互相了解的人试试?没有这样的人选呀,舒婷?我进一步:哪怕他只是个老门房或送报纸的!?
她叹息了:我做不到。
所有的道理她都明白,只是做不到。我没法帮她!。
由此更觉老夫老妻相依为命的重要,时时与丈夫互相鼓励,争取携手多走一程。丈夫老实,不计前嫌为我担忧:“女人通常比男人长寿,你看左邻右舍都剩一些老太太,鲜见老伯伯独活。我若先行,万一灯泡短了丝,你该如何是好?”家务活儿,他也只会换灯泡这一招。我安慰他,并指着草坪上义务清扫落叶的胡瓜老伯:“没事,我会去追捕他。”
胡瓜老伯八十有三,瘦矍硬朗,而且曾经是八级专职电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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