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作家六六的婚姻故事,我联想起外祖父母那一段爱恨情仇交缠半辈子的婚姻。
身材颀长的外祖父,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他在马来西亚北部大城怡保从事橡胶出口生意,闲时喜欢舞文弄墨,是让人倾心的儒商。外祖母外貌清秀,知书识礼,气质极佳。
两人凭媒妁之言结合,感情很好。外祖父是外祖母的天、地、一切。她看他的眼神,有亮光,也有声音;柔情像院子里的月光,铺满了她整个胸腔,即连飞绕的蜜蜂和蝴蝶,也能强烈地感受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爱。家里婢仆成群,但是,他的起居饮食,她从不假手他人。每天晚上,当她看着他用银匙吃她亲手炖的冰糖燕窝时,笑意由嘴角流进眸子,无声无息却又惊天动地。
小三,是外祖父的秘书。
很年轻,很大很圆很深的酒窝给她恬静的气质增添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妩媚,像一朵因为畅饮阳光而酩酊大醉的向日葵。在她腼腆内敛的外表下,有着一种像野马般的澎湃热情。这种糅合着静与动、柔与刚的特质,对外祖父形成了致命的诱惑。
外祖母把小秘书当成妹妹般宠爱,时时邀她回家共餐。深谙世情的太祖母警告外祖母不要“大意失荆州”,可外祖母以为自己的婚姻像磐石,反倒怪太祖母小心眼。然而,有一天,当外祖母发现小秘书与外祖父对视的目光热气腾腾烟气袅袅时,大势已去。
外祖母大吵大闹,外祖父表面上依从外祖母而辞退了小秘书,实际上却把她收藏在金屋里。藏了好几年,外祖母竟一无所知。等外祖母察觉时,外祖父和小秘书已经有了爱情结晶,而且,不止一个。那个锥心的痛与恨啊,把外祖母转化为一头凶猛的老虎,她上门揪打小三,小三一再迁居,她一再上门捣毁。在外是如此张牙舞爪的泼辣,回到家里,她却成了活化石。心里疯狂地爱着外祖父,对他却彻头彻尾的冷,冷得连空气都起着鸡皮疙瘩。他百般讨好,她却对他不瞅不睬,不是一年两年,而是终身。她给婚姻灌了一帖哑药,哑了的婚姻,是竖立了墓碑的婚姻。
外祖父心里肯定也爱着这个饱读诗书的妻子,感情的出轨使他心坎布满窟窿,每个窟窿都注满了歉疚之情,他想用更多的爱来补偿,但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妻子拒绝沟通,不肯对话。
外祖母年届七十撒手尘寰,临终前,外祖父苦苦乞求她的原谅,但是,倔强的她,始终没有点头。她含泪而逝。办完丧事后,小三理所当然地搬去与外祖父同住,可是,郁郁寡合的外祖父,每天下午三点到六点,都“离奇失踪”。后来才发现,他每天风雨不改地到庙宇去,在外祖母的灵牌前和她说话。她生前不肯听他说。她死后,他才说,一直说一直说,直到几年后他也去世而化成骨灰为止。他们爱了一生,也痛苦了一生。他走错了一步,赔上了所有人的幸福;她呢,负面与消极的回应方式,使她以一生的快乐做了悲惨的陪葬品。
婚姻一久,味儿便淡,但是,淡的味道,就是世上最好的味道;它像潺潺的溪流,源远流长地流着、流着,平静、恬静;它不会使你的心狂烈地跳出胸腔之外,但是,你清清楚楚地知道,心在跳,一下一下规规矩矩地跳,宁静而又安静地跳,跳在春夏秋冬里,跳在花开花谢中。这种风平浪静的快乐,是一生最大的追求与幸福。
只要小三从后门进来,快乐便从前门溜走,永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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