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说来,在爱斯基摩人生活的区域是没有花的,除非你把雪花也当作花。但是,爱斯基摩人分明是一个喜欢和陶醉于花的民族。花,举凡我们知道的花,千姿百态千娇百媚地生活在他们的心里。谁怀疑生长在心里的花比生长在尘土中的花更美丽呢?在加拿大冬天的极地里,经常可以见到行路的人,他们要去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捕获猎物。你走向前去问他们苦吗,他们笑一笑,平静地告诉你,“不苦,花儿在等待。”你若问他们,“有什么话要传递吗?”他们会红了脸庞,羞涩地告诉你,“请你告诉她,鲜花在等待。”
头一个“花儿”,是他的心上人,他是为了她去捕猎的;后一个“鲜花”,是他心中的爱情,他要你转告他心上的人,他的爱情始终像鲜花一样在心中盛开。
听爱斯基摩人谈爱情是一件温暖的事情。在他们的口里,你听不到一句抱怨,有的只是甜美的忧伤。他们坐在你身边,仰着脸给你讲爱情故事,那种神情分明是面向苍天的自言自语。他们每人心中都有一个人,他们大多数是一见钟情喜欢上了她,然后,靠夜里偷偷往她家门口放鱼、放熊皮——这是他们能找到的最珍贵的礼物,来表白。如果他贫穷,如果他觉得不能和她生几个孩子并保证一家人幸福,他的爱就是永无止境的长夜——从此后他会默默爱她,默默追随她,以她的幸福为幸福,以她的痛苦为最大的不幸。而且,他把爱情埋在心里,一辈子也不表白。
走在北极千里万里的雪地里,世界没有了声音。你遇到一个人,他给你谈他的爱情。他的爱情故事让你热泪盈眶,但你向他问她是谁时,他坚决不说,这是他的爱情守则。然后,他走了,走向千里万里的雪地里。
“你会忘掉她吗?”我问。
“不会。我知道不会。”他笑一笑。
“如果她结婚了呢?”我问。
“她幸福吗?”他很紧张地问我,眼睛里充满无助。
“也许吧。既然结婚了,她应该是幸福的。”
“那我忘掉她。”他笑一笑,眼睛有点湿润。
“你能吗?”我小声问。
“我们这里有一句话,是专门为这种爱情说的——‘忘掉她,像忘记一朵花’。”他说着仰着头看天空,不让眼睛里的泪水流出来。
其实无论哪块土地,都有痴情的钟情的人。是他们的存在,让我们脚下的土地湿润,而我,怀着虔诚的心情,为他们祈祷当下的幸福。路很长,脚很冷,命很薄,放下吧,忘掉她,像忘记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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