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的布摊上,叠放齐整的布匹真是温婉旖旎,每一种花色只露出窄窄的脊背。不过,店主会挑些好看的悬挂在店堂里,构成一幅幅清淡或绚丽的画。它们常常让我逗留脚步。
那些有着艳丽丰硕花朵的棉布被母亲买回,只偶尔在年节的床上露一两次面。我蹲在嗒嗒作响的缝纫机边,收取母亲裁剪多余的布头。偶尔一块大的,成了手制的布包;小块的,则成了一枚书签上的图案。后来,我像收集邮票一样收集它们,给它们取好听的名字,大多来自于诗经或者我所知道的诗词。一块碎花,娇媚地铺开,索性就借用川端康成的文题《花未眠》。春意无限的花未眠,风情无限的花棉布。
花布是有生命的,它们是棉的生命的延续,在我们的肌肤上静静呼吸,将最初的柔软给予我们。母亲将大红或鹅黄剪裁成肚兜,包裹人生最初的温软,一如那些简洁不芜的儿歌。童年的衣裙褪了色,却存着我们日渐遥远的回忆。青春最美的一段,不缺美丽衣裙的点缀,可最终还是回到棉的怀抱,求得那最体贴的相亲。与棉相比,丝绸更像一段华美的恋情,亚麻亦好,只是多了份张扬。也试着将穿久了的棉睡衣换成绸质的,可却不耐它夜半时分的凉薄。还是换回旧的,棉的,让它们抚慰自己的肌肤。
纯粹的棉,来自土地上生长的棉,在不饶人的时光面前也会老去,在多次的揉洗之后失却原先的色彩,可它素心不改。正如喜爱棉的女子,无言中透露了朴素的心性。
那些村庄中的老人,更是穿了一辈子的蓝棉布、灰棉布,在棉布里逐渐臃肿又逐渐消瘦。末了,她们又备上洁白的棉作为自己的老衣。缎同断音,棉取绵意,即使老之将至,他们也愿意继续人世的祥和。
总是执著地认为,只有棉布才能更多地存留阳光的味道。午后的小镇,穿行于棉衣棉布的世界,阳光温厚地泻于其上。仰起头,云朵妩媚,草木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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