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颜斶说齐王

7/13/2021 10:18:21 PM 人评论次

古文观止：颜斶说齐王

颜斶说齐王

齐宣王见颜，曰①：“前！”亦曰：“王前！”宣王不说②。左右曰：“王，人君也；，人臣也。王曰‘前’，亦曰‘王前’，可乎？”对曰：“夫前为慕势，王前为趋士；与使为慕势，不如使王为趋士。”王忿然作色，曰③：“王者贵乎？士贵乎？”对曰：“士贵耳，王者不贵。”王曰：“有说乎？④”曰：“有。昔者秦攻齐，令曰：‘有敢去柳下季垄五十步而樵采者⑤，死不赦！’令曰：‘有能得齐王头者，封万户侯，赐金千镒！’由是观之，生王之头，曾不若死士之垄也。”

注释

①颜斶chù：齐国著名隐士。

②说：同“悦”，高兴。

③忿然：愤怒的样子。

④说：说法，根据。

⑤柳下季：即柳下惠，鲁国人。垄：坟墓。

译文

齐宣王召见颜，说：“颜，你过来。”颜也说：“大王，你过来！”齐宣王不高兴。身边的大臣说：“大王，那是为人君主的；颜，是为人臣子的。大王说‘颜过来’，颜也说‘大王过来’，这像样子吗？”颜回答说：“我向前，那是趋炎附势；大王主动过来，那是礼贤下士。与其让别人觉得我趋炎附势，不如让大王礼贤下士。”齐宣王很愤怒，变了脸色说：“是国王最贵，还是士人尊贵啊？”颜回答说：“士人尊贵，国王不尊贵！”齐宣王说：“有什么依据？”颜说：“有。以前秦国攻打齐国，下令说：‘有敢去柳下惠坟墓五十步以内砍柴的，杀无赦！’又下令说：‘有能够得到齐王的人头的，封赏万户侯，赏赐黄金千镒’。由此看来，先王的人头还不如死去士人的坟墓。”

宣王曰：“嗟乎，君子焉可侮哉！寡人自取病耳。愿请受为弟子。且颜先生与寡人游，食必太牢①，出必乘车，妻子衣服丽都②。”颜辞去，曰：“夫玉生于山，制则破焉③；非弗宝贵矣，然太璞不完④。士生乎鄙野，推选则禄焉；非不尊遂也，然而形神不全。愿得归，晚食以当肉⑤，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贵，清净贞正以自虞。”则再拜而辞去。

注释

①太牢：祭祀时牛、羊、猪俱为太牢，这里指山珍海味，也指地位尊贵。

②妻子：妻子和子女。

③制：指雕琢。

④太璞：未经过雕琢的玉，指天然本性。

⑤晚食：晚点儿吃东西，指饿了以后再吃。

译文

齐宣王说：“唉，君子怎么会受人侮辱呢？我这是自取其辱啊！请让我做您的学生吧。严先生和我平起平坐，一起游玩，吃的一定是山珍海味，出行一定有车马相送，妻子子女都穿着锦衣绣服。”颜谢绝告辞，说：“美玉生于深山，雕琢就被破坏了，不是说不宝贵了，而是它的天然本性就不完全了。士人生于荒郊僻野，经人推举进入仕途，得到高官厚禄，并非不尊贵，但是本身的精神面貌就不完整了。我愿意回归故里，等饿了再吃东西，就像是吃肉一样美味；安闲散步，就像是坐车一样安逸；不会获得罪责，就当是获得显贵了；保持清廉纯正以自娱自乐。”于是，颜向齐宣王拜了两拜，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