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不许请隧
（周语中）
晋文公既定襄王于郏，王劳之以地，辞，请隧焉①。王弗许，曰：“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规方千里，以为甸服②，以供上帝山川百神之祀，以备百姓兆民之用，以待不庭不虞之患③。其余，以均分公侯伯子男，使各有宁宇④，以顺及天地，无逢其灾害。先王岂有赖焉？内官不过九御⑤，外官不过九品，足以供给神
而已⑥，岂敢厌纵其耳目心腹，以乱百度⑦？亦唯是死生之服物采章，以临长百姓而轻重布之，王何异之有？
注释
①隧：天子的墓葬形制，挖掘墓穴以安葬。
②甸服：国都内五百里区域为甸服。
③庭：朝于周王室。不虞：料想之外。
④宁宇：安宁的地方。
⑤九御：九嫔，女官，八十一人。
⑥神祇qí：谓天地神明。
⑦百度：各种法度。
译文
晋文公在郏地让周襄王复位，襄王用土地来犒劳他，晋文公婉拒，请求允许他死后采用天子葬礼的形制。周襄王不答应，说：“过去我的先王拥有天下，规划方圆千里区域作为甸服，用以供给上帝、山川百神的祭祀，准备百姓众民的物用，防止诸侯不来朝拜王庭以及意料不到的灾患。其余的土地都平均分给公侯伯子男，使得他们各自都有安居的地方，顺应天地，不要遇到灾害。先王难道得到利益了吗？宫内只有九嫔，宫外只有九卿，足以供给天神地神而已。怎敢纵情满足他的声色心腹的欲望，败乱了各种制度呢？也只是活着死去后的衣服物用使用彩纹，用以统领百姓、分清贵贱尊卑。君王有什么不同呢？”
“今天降祸灾于周室，余一人仅亦守府①，又不佞以勤叔父②，而班先王之大物，以赏私德，其叔父实应且憎，以非余一人，余一人岂敢有爱也？先民有言曰：‘改玉改行。’叔父若能光裕大德③，更姓改物④，以创制天下，自显庸也，而缩取备物，以镇抚百姓，余一人其流辟於裔土⑤，何辞之有与？若犹是姬姓也，尚将列为公侯，以复先王之职，大物其未可改也。叔父其茂昭明德，物将自至。余何敢以私劳变前之大章，以忝天下，其若先王与百姓何？何政令之为也？若不然，叔父有地而隧焉，余安能知之？”
文公遂不敢请，受地而还。
注释
①余一人：犹“寡人”，天子谦称自己。府：先王之府藏。
②不佞nìng：不才。
③光裕：光，广。裕，宽。
④更姓改物：犹更朝换代。
⑤流辟：流放。裔土：荒远贫瘠之地。
译文
如今上天降临祸灾于周王室，寡人只不过也是守着先王的府藏，又没有才干，让叔父劳苦，分割先王的隆重葬礼来赏赐私德，叔父表面上应承实际上只会憎恶、责难寡人了，寡人怎敢吝惜？先人有句话说：‘死者身份改变，葬礼也改变。’叔父如果能光大美德，更朝换代，创建天下，显明自己的功业，享用天子的物用，用以安抚百姓，寡人就是被流放到荒远的地方，能有什么话说？如果叔父你还是姬姓，仍旧位列公侯，能恢复先王的职位，隆重的葬礼制度不能更改。叔父勉励显扬德行，隆重葬礼自会到来。我哪里敢因为私人的犒劳改变前人的大典，辱没于天下？对先王和百姓怎么样呢？如何实施政令呢？否则的话，叔父有土地，举行隧葬，我怎会知道？”
文公于是不敢请求，接受了土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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